我没想到她说风就是雨，只好朝阿娘使个眼神让她不要着急，就跟着大夫人往老夫人处去了。
老夫人所住的福寿居位于丞相府正中位置，一路过去，经过了好几处人的住所，从她们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们对这件事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我在心里笑笑，老太婆的确是丞相府中最厉害的人物，不过我却知道她的软肋是什么，所以对于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担心。
心里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表面上装出不甚惶恐的样子，将丞相府中的那个四房所出的知丫头怯弱的样子演绎到极致。
到了福寿堂，老夫人正由三夫人陪着喝茶，我眯了眯眼看了看卫咎的母亲，她低垂着眉眼，正轻轻地为老夫人捶背，老夫人端着杯在喝茶，边喝边点头，看起来对三房很是满意，见到我们来了，老夫人一抬头，三房就立刻将杯子接过去放到桌子上，又恭敬地喊了声夫人好。
我在心里点头，这个三房看起来是个很慈眉善目的女人，这一世很是得老夫人欢心呢。不知道上一世孤僻冷漠的卫咎这一世是不是也有些改变。
正沉思的瞬间，大夫人已经向老夫人问过好，看我在愣神，暗中推了我一把。我反应过来，忙往地上一跪，无不怯懦地喊了声：“见过奶奶。”
“起来吧，什么事呀。”老夫人虽然尊为老夫人，其实也不过五十多岁左右，保养得很好，儿子是丞相，她就是全京城最得体的老夫人，荣华富贵享受到极致的人。说话都是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子瞟了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朝大房说话。
“母亲，这次一定要请您主持公道。”大房扯起我，将我往前推了推，一副心痛的样子：“知丫头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却也是丞相府的小姐，却在丞相府里被打杀，若是传了出去，我们丞相府的名声还往哪搁？”
“打杀？谁要打杀？”老夫人显然被这一言两语给带动了，虽然不动神色，却也隐隐有了怒气。“谁敢打杀我们丞相府的人？”
“回母亲，”大房看了老夫人一眼，掂量着答道：“正是二房的卫芷婳。”
“哦？是婳丫头？”老夫人的怒气以可见的速度消退，又抬手捧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也值得你这样较真？”
“请母亲明鉴，若是打闹，妾身怎敢叨扰，是芷婳那丫头，实在太过跋扈，知丫头是她的亲妹妹，却三番两次地置他于死地，上回在涟漪池推她入水，幸亏救人及时，才捡回一条命，这回又带了护院要杀她，若不是谢公子经过出手相救，恐怕凶多吉少，母亲，妾身绝不敢妄言，如果不信，可以传证人。”大房语速极快，连我都听地一愣一愣的。
老夫人听了，没立刻说话，而是沉思着，我在心里想，她会怎么打算呢？对我到底是个怎么看法呢？一方面我的确是丞相府的小姐，如果真的就这么被打杀了，于颜面而说，实在说不过去，当然也可以对外谎称是生病去世了，另一方面卫芷婳就是当年的我，当年我掉进涟漪池，母亲大怒，差点打死卫芷婳，是老夫人出面才平息的，这一次，老夫人会像前一世一样为我出面吗？
看出老夫人在犹豫，大房又添一句话：“若是母亲不相信妾身所说，妾身可以传证人。”
“证人倒是不必，你说话，我自然是信的，你说说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理呢？”老夫人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直接将问题又抛回去了。
大房一时语塞，看来她虽然气势汹汹，却没真正想过如何处理事情，典型的无脑子的女人说的就是她。机会摆在面前，该怎么用呢？照她的想法，当是处罚卫芷婳越重她越满意，可是这个度又该怎么把握呢？
她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一旁的三房开口了，声音柔弱：“不如罚芷婳每日课后都去我的佛堂念一个时辰的佛经，去去她浮躁的性子，如何？”
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满口称赞：“这个法子不错，你一心向佛，从来都是善心的，也该让婳丫头沾沾佛堂的灵气了。”说着朝大房看去：“你觉得呢？”
话虽然是询问，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利，大房目瞪口呆怔了好久，才不得不点头：“母亲说的是。”
我在心里叹息一声，去佛堂念一个时辰的经文就算是惩罚了？果然还是偏心的啊，而且，谁知道这一个时辰，卫芷婳是不是在念经呢？这罚和没罚，没什么区别。大房苦心孤诣，为了打垮二房不惜放低身段拉上我，看来还是效果甚微啊。
才走出福寿堂，大房就冷冷地丢下一句她还有其他事让我自己回去的话。大概是看我没有用途了，便不再在我身上抱希望。
我无所谓地耸肩，凭着记忆往回走，这样一来，大房不会再纠缠我们了，我再小心点行事，过些时日，也就被大家淡忘，然后，我就有机会偷溜出府，然后我就可以去见元岑啦！
这样想着，不禁嘴角一掀，笑眯眯地哼着歌心情大好地往回走。
“哟，我以为是谁，笑得这么开心。原来是上午才见过的，知妹妹呀。”是卫芷婳，已经换了身大红的织锦襦裙，皮笑肉不笑地朝我走来，真是冤家路窄，我无奈地望天，随便走哪都能遇见她。
“哎哟小姐，这哪里是您的妹妹，分明就是个小狐狸精啊。”一边的堆玉记恨我扇她的两巴掌，看向我的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嘴里不饶人地说着恶毒的话。
听到狐狸精两字，估计是想到了谢楚，卫芷婳脸色一变，显然又要对我做点什么事情来泄泄她的心头火。
“真是越看越长了副狐狸精的脸，小小年纪就懂得勾引男人，长大了还得了？今天做姐姐的就好好地教教你，什么叫礼仪廉耻！”卫芷婳眼神一冷，一招手，身后五六个丫鬟婆子就涌上来打算捉我。
我无辜地望天，我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啊。
“姐姐，做妹妹的好心劝你一句，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老是动粗，以后会嫁不出的。”
“你还敢教训我？！”卫芷婳脸色更是不善，从腰间抽出一根红色的细细的长鞭，就要朝我的脸抽下来。
唔，如果真的抽下来，估计我的脸会皮开肉绽吧。
我眨眨眼，看着那鞭子在落到我眼睫前的那个关键时刻，一只大手横空出世拦了下来。
“卫小姐又在玩什么游戏呢？”
戏谑的声音响起，谢楚一手握着鞭子，一手环过我，略微歪头，看着卫芷婳，唇边一抹飘逸风流的笑，惹得卫芷婳眼神一颤。随后她醒悟过来，指着我：“你！你……”
我笑笑，“我说啦，让你不要动粗，以后嫁不出去的。”
从一开始我惊讶的就是远远向这边走来的谢楚，很是惊讶一天之内怎么会见两次，而且两次都是英雄救美的桥段。
所以在卫芷婳挥鞭的时候，我一动不动，因为我知道谢楚一定会拦下来的。
“就这么笃定我会帮你？”谢楚松开鞭子，眉一挑，语气上挑。
“帮人帮到底嘛。谢公子一定不会那么小气的。”我冲他眨眨眼。
卫芷婳显然看不下去了，又是气愤又是妒忌，“你们快松开！”
我依言乖乖地从他的手臂里钻出来，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看到这样，卫芷婳却更生气了。她一双美目里蓄满水汽看向谢楚：“楚哥哥，你为什么老是护着她！”
谢楚又挑挑眉：“那你又为什么老是针对她？”
卫芷婳更委屈了：“如果不是因为楚哥哥总是偏向她，我会针对她吗！”
“那我为什么偏向她呢？”谢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卫芷婳怔住了，一双大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地望着他，显然没想到谢楚会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因为……”她开始不知所措了。
某些隐约模糊的东西要彻底掀开面纱。
我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男的状似叹息：“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女的咬着下嘴唇，一副受惊的小白兔的样子：“楚哥哥……”
唉，我在心里深深叹息一声，已经猜到接下来谢楚要说的话，无非就是：“抱歉，我真的不喜欢你。”
我正等着看好戏，谁知谢楚慢悠悠地转过头，双目含情，在卫芷婳震惊至极的眼神里，转向——一边看好戏的，我？！！！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呀。”
谢楚将语气放低到温柔地掐得出水来的那种，若不是我这小小的躯壳里装的是十八岁的心智，只怕也要被他蒙蔽过去了。
“你喜欢别人就喜欢，为什么要看着我说啊！”我察觉到卫芷婳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的双眼，知道这次恐怕不是被她直接打杀的程度，以女人的妒忌心，恐怕她会将我剥皮拆骨，直接扔进油锅里炸了又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小命还要多留几年呢！我急忙地澄清自己。
谁知道我想澄清，有人却偏偏搅局，谢楚歪着头，眼神纯洁如婴孩，“诶？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看着你说吗？”
完了，我偷偷瞄过去，卫芷婳已经可以直接就地食我肉寝我皮了。我生怕谢楚再说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忙拖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疯了！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这样说！”我气极。
谢楚抱着肩膀事不关己的样子，“不是你说要我帮忙帮到底的吗？这样，她以后就不敢再欺负你了呀。”
“这样她以后只会欺负我更加厉害！”我气得不行，谢楚他究竟是帮我还是整我，我得罪过他吗？
“是吗？”谢楚轻松地耸肩，“那真是不好意思。”说着就要往回走。
我有不好的预感，“你干嘛去？”
“再跟她解释解释呀，让她别再欺负你。”他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我忙拖住他：“我怕了你了。别去说了。就这样行了。”
谢楚停下脚步，扭头看我，笑得像只狐狸：“真的？这样就行了？”
我忙不迭点头：“真的，比真金还真。”
“那我走了？你自己回去？”
我看了看这庭院，依旧是卫芷婳的地盘，万一她气不过又追上来，那我就惨了，犹豫片刻，“你，你有很急的事么？”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谢楚还在打哈哈。
我直截了当拽过他的袖子往前走：“那就是没有。”
“诶？这是去哪？”谢楚明知故问。
“送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