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紧抿着唇,咬了咬牙,还是压抑着心里对欧凌峰的恐惧,慢慢道出了关于那世外高人所要十万两白银的事情。
欧凌峰听着,点了点头:当时在那宋员外家中,听到林雨辰说关于那十万两的事情,自己虽然一头雾水,但是还是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原本是打算出来便开始问林雨辰,到底是什么情况,哪晓得刚上马车,那林雨辰像是没有意识了一般,直接瘫软在他身上。
“怪不得丫头让我们带多一些银两……”欧凌峰喃喃着,望了望床上的人:这个女人,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以后,定要爱她比她爱自己更要多一些……
“那劳什子世外高人,是不是还有其他要求?”欧凌峰长期握着刀剑挽过大弓的手,在细白的瓷盏上摸索着,心里却是觉得,这瓷盏的触感,却是不如那林雨辰的皮肤。
这瓷盏虽然细致,却是没有她的温度。
翠儿听着欧凌峰这么询问着,眼中氤氲起雾气:“是的。那人之前,只说自己能够破阵,却又说,自己不愿意出山帮助。听锦绣说,那人刁难了小姐……”
翠儿哽咽着的声音,让欧凌峰心下一紧:怕是这次,丫头在那高人那边吃了不少苦头。欧凌峰握着瓷盏的手一紧:“锦绣,你来说。”
锦绣低头应答:“是。那人先是让女主子陪他下棋,若是女主子赢了,他便出山助您。锦绣并不懂得棋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人突然拂袖,毁了棋局。”
欧凌峰点了点头,心下了然:怕是那人要输了,恼羞成怒,便撒泼了——便是这样的人品,也能算得上高人二字?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锦绣继续。
“后来,小姐为了求他,便给他下跪……”说到这里,锦绣抬头望了望欧凌峰的脸色,果然,变得阴沉无比。
欧凌峰实在没有想到,林雨辰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怕是整个玄月国都知道,这昭云郡主刚正不阿,一双膝盖,只跪父母以及明君,向别人下跪,她是做不到的,可是为了这三军,丫头竟然……
“啪”的一声,好好的瓷盏在欧凌峰的手中变成了碎片,水花四溅,他甩了甩手,像是不在意手上被碎片割伤的伤口一般,站起了身来:“那我便去会会那世外高人罢!”
他往前走了几步:“翠儿,你留下照顾你家小姐。锦绣,跟我走!”
“是。”
等到欧凌峰到达那世外高人的院落时,刚过未时三刻。那人正在院落中用着晚膳。
冬日之后,白天便越来越短,像现在这样,外面的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去。
欧凌峰打量着这个小院落,鄙夷地笑了笑:小隐隐于山,这人不过是小隐罢了,怕是也算不上什么高人罢?
那高彦正在喝酒,望着那熟悉的马车,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漾开。待得看清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之后,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殆尽,站起身来。
欧凌峰往那院中一站,锦绣就觉得,他身后的那处草屋,都变得有气质起来。欧凌峰往前走了走,在高彦面前站定。
这高彦也是个男人,现下见到了如同谪仙一般的欧凌峰,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挺直腰板,但是依然不到这人的下巴。
欧凌峰低头忘了他一眼,便又扭过头去,但是这礼数上却是不少:“丫头生病了,先生要的十万两白银,便都在这里了。”
一挥手,黑麒立即上前,从怀中拿出下午便去兑换了的银票,放在那张石桌上。
高彦倒是没想到,那女人竟然这么有本事,竟然能在天没黑之前,便凑齐了十万两白银。
他伸手,摸了摸那银票粗粝的质感,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原来那昭云郡主是个有钱人,早知道,我便再多要一些!”说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锦绣自然知道,林雨辰去借钱时候的辛苦,现在被这人这么诋毁着,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两拳。
却被欧凌峰按了下来。“锦绣,不得无礼。”
其实这欧凌峰也很是讨厌眼前这个嚣张的人,只是眼下,自己还需要他的帮助,而且,如果现在自己真的动手了,那之前林雨辰的那些功夫,可都算白费了。
“这并不是她的银两,都是她出去,向这许州郡的那些买卖玉石的官员借的,去了很多个员外家,这才凑齐的。”欧凌峰冷淡地叙述着事实,试图让他明白,这些钱都是林雨辰辛辛苦苦凑到的,并不是她自己拿出的钱。
“哦?借的?”高彦眉毛一挑,显然是有些不相信,“那这昭云郡主的面子,可大了去了,这人生地不熟的,竟然一天的时间内,就借到了一万两……”他的眼珠转了转,“或者,那昭云郡主,把自己拍卖给了你,溺给了那十万两?”
那轻佻的口吻,让欧凌峰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哼,如果这样的话,我还不如说,让她直接卖身给我,我去破了那什么阵法……”
话音刚落,那高彦的身体便飞了出去,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时半会儿却是爬不起来。
高彦勉强抬起头来,望着在披着漫天霞光的欧凌峰,他眸中赤红,像是刚从战场回来的阎王,周身散发的气势,像是站在他周围的人,都得死一般。
这一幕让锦绣看得心惊胆战:若是这高人,以此为借口,不肯去帮忙,那这可怎么办?
欧凌峰原本已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是怕因了自己的冲动,让林雨辰的一番苦心,都付诸东流。可是听到这人再三诋毁林雨辰之后,自己真的是忍不住了,便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腹部。
锦绣生生按住自己的脚步:一边是女主子要讨好的高人,一边是震怒的主子要教训的对象,自己可怎么办?
那高彦像是被定在原地一般,捂着自己被踹疼的地方,粗粗地喘着气,像是痛得厉害了。
“高先生!”林雨辰的声音响起,沙哑不堪,但是还是让欧凌峰认了出来。
“小姐!”翠儿一下子没拉住林雨辰,让她往前了几步,径直跑到高彦身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欧凌峰。
欧凌峰望着林雨辰托着病体跑到高先生身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是在看到那高先生眼中的幸灾乐祸之后,更是觉得,此人甚是讨厌,自己宁愿另寻方法破阵,都不愿意接受这人的帮助。
“高先生,可有哪里不爽利?”林雨辰自己就在生病中,扶着那高彦,慢慢地站起身来。
高彦怕是痛极,整个身体的重量,似乎都压在林雨辰身上,压得林雨辰险些直不起腰。
翠儿立即上前,扶过了那高先生。重压撤离,林雨辰反而像是没有了主心骨一般,斜斜地往旁边倒去。
欧凌峰几步上前,把人揽进怀里,却换来林雨辰的推拒。“放开我。”
在这件事情上,林雨辰是有些怨恨欧凌峰的:好不容易,让这人松口,说完成三件事,便去帮忙破阵,这好不容易完成两件事情了,再有一件事情,便可以去破阵了,怕是因着这欧凌峰这一脚,什么都没了。
林雨辰的声音沙哑,一点气势都没有,虽然说着欧凌峰不喜欢听的话,但是依然让他疼惜着。“有没有好一点?”欧凌峰执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高温,担忧地皱起了眉头,“这病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林雨辰依然不肯接受他的搀扶,在他的怀抱里挣扎着,可是她一介女流原本就不比男儿气力大,又何况还在生病,自然是不能够挣扎出来,在欧凌峰看来,只是只小猫在自己怀里撒泼耍赖罢了。
“你放开!”林雨辰这次说话,带上了些许愤懑,连小脸儿都涨得通红。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是欧凌峰还是想笑,想要戳戳她气鼓鼓的小脸儿。
没等欧凌峰的手指真的接触到林雨辰还有些烫手的脸,就听得那边的人说道:“昭云郡主。”
林雨辰一下子冷静下来,听着高彦下面的话。“高先生,您说。”
高彦顿了顿,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话:“昭云郡主,我的第三个要求。”他转过身来,望着靠在欧凌峰身上,手放在欧凌峰结实的胳膊上的林雨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嫁与我。”
“什么?”原本还搀扶着高彦的翠儿,瞬间松手,那人歪歪扭扭地站了一会儿,又站直了身体,与不远处的林雨辰遥遥相望着。
林雨辰因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感到疑惑,望着那高彦,希望他能够继续说下去,至少让她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在欧凌峰看来,这两人简直就是在暗送秋波!
难道在这几天之内,丫头跟眼前这没用的男人,已经有了什么不成?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欧凌峰的胸口就涌出一股酸涩之气:自己在前线冲锋陷阵,可是这林雨辰却在这里跟他郎情妹意!
虽然知道林雨辰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这男人表示出的对林雨辰的那种亲昵,欧凌峰就忍不住地生气,而且,望着林雨辰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欧凌峰是彻底地生气了。
他放开了搀扶着林雨辰的手,甩袖离去。
林雨辰在他身后追了两步,最后因了气力不济,停了下来,想要呼喊,却是嗓子疼痛难忍,喊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倒是没有影响到欧凌峰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