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辰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已经上了路。
这件事情,只有父亲知晓,她不敢告诉母亲和老太太,怕她们又开始担心。
昨晚她把黑麟派去了炎国,一方面,给南宫云翊送去那解了化功散的单子,另一方面,再问问南宫云翊那封书信中,到底写了什么,若是拦截不成功,还可以及时想到一些说辞,不至于被动挨打。
“东西都备齐了吗?”林雨辰淡淡地问着。
“是的,已经备齐了。”黑麒恭敬地回答。
林雨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小姐……”凝香泪眼朦胧地看着林雨辰,“为什么不让凝香跟着一起去?凝香再不济还会些医术,可以救急……”
林雨辰掀开帘子,看着直掉眼泪的凝香,安慰性地笑了笑:“傻瓜,若是你去了,这冥王府谁来主持?若是我们有什么问题,放出信号弹,你还可以前来支援,你是我们的隐藏实力,知道么?”
凝香咬了咬下唇,用力地点了点头。“女主子,路上小心。”
林雨辰听到“女主子”三个字,微微皱了皱眉,道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放下了帘子,不多久,就从里面传来一声:“出发。”
这次随行的人不多,翠儿已经被打晕,连送行都没有能来;就只有一个黑麒,驾着马车,黑麟会在送达东西之后,过来跟他们回合。
秋天的早晨,天亮得比较晚。虽然不像晚秋,早晨路上会有霜晨,但是凉风习习,还是让林雨辰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睁开明亮的眼睛,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得到上天眷佑。
黑麟轻功好,日夜兼程,一天半便把东西交到了南宫云翊手上。
南宫云翊依然摇着手里的那把描金扇子,看着手里的方子,皱了皱眉。“这……表哥,你看看?”
自从陈陆救了南宫云翊之后,两人走动便平凡起来。南宫云翊发现,这表哥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严肃。若是跟他说话,他并没有不理人的行为。
陈陆接过,扫了一眼这张单子:“这上面的东西,虽然是珍品,但若是在皇家,还不一定难寻……只不过这下面写着,此法凶险,必须得按上面备注的分量来煎药,否则,会适得其反。”
南宫云翊点了点头:“这个倒不必担心,这府里的都是衷心之人。”
“那可未必——”陈陆把方子放在书桌上,“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后想要捅你一刀子?”
南宫云翊“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依表哥的意思是……”
“你的药,我亲自来煎……”
南宫云翊倒是没想到陈陆会这么说,立时呆在原地,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觉得不妥?”陈陆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出声问道。
“怎么会?有炎国大将军给我煎药,我求之不得。”南宫云翊继续摇着手里的扇子。
“云翊。”陈陆喊他一直喊着名字。
“嗯?”南宫云翊手里的扇子摇得更欢。
“你这种天气用扇子,会不会觉着冷?”
南宫云翊无言以对。
不久之后,林雨辰在路上收到了黑麟的飞鸽传书。
“小姐,可是黑麟有什么发现?”
林雨辰跟黑麒停下来进行整顿休息,黑麒靠过来询问道。
她翻看着手里的纸条:“嗯,其实没说什么,方子已经送到南宫云翊的手上了,书信内容,南宫云翊不肯说。”
黑麒听着,默默靠在一边。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在森林里将就一宿。这林雨辰虽然是个千金大小姐,却风餐露宿,并没有什么金贵之举。
“这个南宫云翊!”林雨辰狠狠地把纸条团成一团,她的方子都给他了,怎么就不肯告诉她书信内容呢?
莫不是另有目的?
黑麒看着自家小姐暴躁着,也不敢贸然就往枪口上撞。坐在一旁,不说话。
原本暗翼早就可以回到玄月国京都,却在半途又因为伤势恶化而耽搁了下来。
“咳咳咳……”他现下退了马车,想要给自己去找个大夫,却因为手脚无力,而倒在路途当中。
这大抵是报应——他杀了那个救了他的人,他的救命恩人,现在,他遭到了报应,身体一直不好。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亮堂的屋子里头。浓重的药汁味,让他皱紧了眉头。他这是……第二次被人救了?
他想要起身,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
“诶诶诶,你可千万别起来!”一个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姑娘立即按住他,“你这肋骨,都已经错位了,要不是我爹啊,你早死在路上了!”
暗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微微皱了皱眉。“是你救了我?”
小姑娘听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嗯……是我爹救了你!”她坐在椅子上,“我叫阿花,你叫什么名字?”
暗翼看着她,思索良久,在考虑要不要编一个假名字骗骗她,却被她抢白了一句:“诶,你不会烧坏脑子了吧?你不记得自己名字了?”
暗翼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唉,真是可怜,那我叫你阿良吧!那你还记得你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还是你是镇上谁家的儿子——嗯,不一定是镇上的,也有可能是隔壁镇上的,我怎么能全部认识呢?”阿花自言自语着,像是眼前没有人一般。
“阿花姑娘。”暗翼打断了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这是怎么了?”
阿花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跟他说起他的伤势:“你的肋骨原本断过,我爹说,像是之前正位之后没长好之前你动弹得厉害,现下骨头又歪了——好在我爹是镇上有名的医生,现在已经正位啦!”说起这个,她似乎很是骄傲,“而且,我爹捡到你的时候,你正发着高烧呢!”
暗翼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次,他要好好报答人家,不能像上次一样,恩将仇报。
“你的药好了,我给你端过来。”说着,阿花便蹦蹦跳跳地出去端药去了。
救了暗翼的,是这镇子上的大夫,他出去拜访好友,回来的路上发现了晕倒在路旁的暗翼。医者父母心,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宗旨,大夫就把暗翼带回来治疗。
阿花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便难产过世了,留下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大夫也一直孤身一人,为了照顾阿花,也断了再娶的念头。
阿花很是懂事,烧水做饭洗衣,样样都会,在父亲的熏陶下,还学会了看普通的小病小痛。
傍晚时分,暗翼见到了那个救自己的男人。那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留着小胡子,看起来很是精神。“年轻人,你从哪里来?怎么会昏倒在路边?”
“爹,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了,我现在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阿良!你看,这个名字好听吗?”
这大夫对自己女儿多话的毛病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看着眼前男人点头的样子,也只剩一声叹息。
刚接好的骨头需要固定,暗翼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阿花就经常过来帮他。
身为暗卫,自然是经过了很严苛的训练,才会站在皇子的身边。他们的最后一道考验,便是自相残杀。只有最后站着的那个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训练的时候,他们也会被派出去执行任务,每次受伤了回来,关系好的,总会互相疗伤。
而就在最后那次战役之中,他亲手杀了那个被他当做弟弟的人,他受伤之后一直帮他疗伤的人……自那以后,虽然他站在了欧紫宸身边,却再也没有人给他疗过伤。
阿花的出现,让他想到那时的黑暗过往。不由得沉默起来。
“诶,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阿花说得兴起,恨不得把自己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都说给面前的男人听。
“嗯?没什么?我在仔细听你说话啊!”暗翼若无其事地回答。
“真的嘛?我还告诉你啊,我七岁的时候,跟着旁边的阿莫一起去爬树,阿莫是男孩子,自然爬得又快又高,我不敢爬,别的小朋友都笑话我,只有阿莫过来护着我……”
暗翼听着,觉着有趣:“你怎么三句不离阿莫?”
阿花听了,却霎时红了脸。
暗翼却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又没说错什么,她脸红是怎么了?
阿花不再言语,走了出去,不再跟他讲阿莫的事情。
龙一和锦绣搜查得很仔细,几乎每家客栈都会在晚上挨个搜查一遍,白天在路上晃悠,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些百年老店的掌柜或者伙计,有没有见过画像中的男人,因此,进展十分缓慢。
他们两个在客栈里喝着茶水,听着江湖上的传闻。
“诶呀,我可听说了啊,这冥王已经被关入宗人府,不多时就要问斩了!”
一听这话,龙一和锦绣同时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男人。
锦绣想要上前去打探清楚,却被龙一按下:“按兵不动,你现在上去询问,说不定人家不肯说了。”
锦绣想着,龙一这番话说得也有道理,便坐了下来,等着他的后续。
“真的嘛?你听谁说的啊?”旁边的人来了兴致,一边往嘴里丢着花生米,一边望着说话那人。
“什么谁说的啊?这都是必然的结果!”那人一看有人听他说话了,便得意了起来,喝了口茶,卖着关子,不肯再说。
“诶,你继续说啊,怎么不说了!”好奇心被人勾起,却又得不到满足,确实是一件很吊人胃口的事情。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那人放下手里的杯子,“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应该去多看看书,历史上的这些例子啊,都太多了。那些功高盖主之人,哪些得到善终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似乎觉得这个人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
“对嘛!你再看啊,这冥王都已经被称为‘战神’了,他已经是神了,而皇帝不过是天子,这不是明摆着,要和皇帝平起平坐嘛!”
“嘘——”身边的人立即示意他小声一点,“若是被这巡逻的人,听到,你指不定怎么死呢!”
这句话像是总结陈词一般,茶馆里瞬间变得安静。
“哥……”
龙一冷静地喝着茶:“没关系,这不过是坊间传言,做不得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