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眼角一道黄光,是件金光闪闪的衣裳,顾不得其他,拈来衣裳便按在思恩的鼻尖之上,为她止血。
心妍忽听得身后男子呼吸一紧,好似对她的举动出乎意料。
心妍缓缓转回头去,但见他垂手立在大宛马马畔,双目之中神情复杂,且惊且喜,且怒且恨,最多的却是浓浓思念。
心妍冷冷说道:“杨骜,是你。”低手拉住思恩,“思恩,咱们走!可不能耽搁你爹爹娶亲。”向南踱去。
杨骜伸手握住她手腕,入手之处,甚为消瘦,不禁心生怜惜,声音也变得略略温柔,“给我站住了!去哪里?”
青光一闪,心妍手中已握有一把匕首,转腕便朝杨骜手中划去,“放开。”
杨骜倏地缩手,利刃自肌肤之旁划过。“妍儿!使什么气!”
“你说了两个月就去舅父家接我,为什么三个月都不去接我?你……你娶亲就娶亲好了,为什么不给我送个书信,让我不必枯等于你!你……你……”
心妍说着,别过了脸。
杨骜微微蹙眉,俊脸微赧:“原本是两个月就可以去接你。只是……”伸手指着思恩捂在脸上的凤袍说道:“只是给你绣那玩意儿,为难的厉害,绣到两个月时候,十个手指头已经给扎得满是窟窿,但还差一个袖子,那不得绣完么?”
绣……
心妍愣了一愣,无法将杨骜与刺绣一词联系在一起,“那……那你干什么偷偷搬家,也不给我说来着?”
杨骜说道:“我让你安心等我,等我去接你,正是要把你接到柳杨城内,你……唉,谁让你一人奔去旧城,我可是一路好找,才找到了你!”
心妍脸颊一红,“那你娶的女子,知道你将帝都命名柳杨城,她……她乐意么?”
杨骜不知她心存误会,径自问道:“怎么?柳杨城不好听么?那不然,杨柳城好了,我的姓在你姓氏前面,更合我意。”
心妍心中一甜,心想他要娶之人是她!
杨骜见她穿的极是单薄,轻轻咳嗽,“你……你把那衣裳穿上,看合不合身!这可是文武百官与朕三月来的成果。”
心妍不解,“文武百官?”
杨骜微微一笑,
“众爱卿见朕手指被刺破了,于是……也持针将十根手指尽数刺破,与朕一起患难。所以,这件衣裳也有他们一份心意。”
心妍道:“好!我这就穿上。”扭头看着思恩面前的衣裳,问道:“思恩,你鼻血还流不流了?”
思恩微微将衣裳拿开,只觉鼻血兀自流淌,点点头:“流的好凶。你要把衣裳拿走么?”
心妍蹲下身,“不全拿走,留给你一半吧。”嘶的一声将那凤袍撕下一袖留给思恩止鼻血。
随即将衣衫展在面前,但见衣袍之上绣着数朵大花,几只大鸟,问道:“三爷,你绣这几只鸟儿比鸵鸟还大,又丑又凶,可威风的很哪,是什么鸟类?”
杨骜俊脸微热,说道:“这不是鸟,是凤。”
心妍嗤的一笑,心想一点也不像。“凤也是鸟。”
思恩冷静道:“凤不是鸟,不然干什么叫凤袍,不叫鸟袍?母亲,给你一件鸟袍,你穿么?”
心妍说道:“有理!原来凤凰不是鸟。”随即眸光一动,柔柔望向杨骜,问道:“三……三爷,这么说……你要娶的人……真的是我,这可没假了么?”
杨骜为她把衣衫穿上,见衣衫少了一个袖子,也不觉怪异,只觉得她穿上身上分外好看。淡淡笑道。
“多年夫妻,一双儿女已经各自十岁,还能有什么假?只想给你补办个婚礼,谁知惹出这么大波折,分别了四月还多,若知如此,还不如不办。”
便在此时,贾信带领迎亲队伍赶到了。
金黄大轿停下,贾信说道:“皇上娘娘,请入轿!咱们迎您入宫。”
心妍抬脚便要上轿,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我这时可不能跟你走!我得去寻回来殇爷!不然他就走得远了!”转身便走。
杨骜双眸一眯,冷声道:“贾信,思恩你来照顾。你皇后娘娘坐不惯轿子。”倏地拎起心妍的后背,将心妍丢在大宛马背,而后跃上马来,朝城中驰去。
心妍趴在马背之上,马蹄颠簸,她口中兀自说着什么,却颠簸的难以听清。
街角处,缓缓走出一道身影,静静看着心妍、杨骜的身影渐行渐远,正是杨殇。
他见杨骜两人身影进了城中,微微笑了一笑,又自叹了一叹。待迎亲队伍随之也进了皇城之后,便转身没入人群,衣袂绸袖翻飘不止,姿态甚是潇洒,不多时便不见了身影。
皇宫。帝后合居之所‘杨煜、杨殇、聂擎天勿扰殿’。
这宫殿名字极长,是皇帝所取。杨煜、杨殇、聂擎天勿扰是前缀,合起来,便是‘杨煜、杨殇、聂擎天勿扰殿’,简称‘勿扰殿’。
骏马长嘶。
大宛马虏获新娘,驰至勿扰殿院内。
池水之中泛着点点涟漪,飘雪细细而下,气候温暖,却有落雪,可谓别有风致。
杨骜抱起心妍,便朝新房内踱去。踱到房门之处,抬脚便朝门板踢去。
心妍搂住杨骜的脖子,摇晃他的肩膀,说道:“喂!不要!”
杨骜挑眉轻笑,“待朕要够了,你再说不要!”
心妍口中呜咽不清,杨骜不予理会,左脚踢出,砰地一声,房门打开,杨骜左脚迈进门槛。
却听哗哗哗数声,自门板之上泻下十数坛白酒。
杨骜惊诧之时,已然不及,酒水尽数浇在两人身躯之上,一时间衣衫浸湿,屋内酒气醺然,令人昏昏欲醉。
“……谁这么大胆子!”杨骜闪身进屋,望着一地酒坛碎片,错愕不已。
只听心妍道:“你……你小心地上有个凳子……”
杨骜不解:“什么凳子……”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脚后跟碰到了一处硬物,只听后背咯咯噔噔之声不绝。
杨骜抱着心妍缓缓转身,却见门后之处,木椅一个落着一个,直叠了十个木椅,摇摇欲倒,最上方的椅子之上,放在一筐面粉。
心妍呵呵一笑,“说了要你小心!”哇的一声捂住了脸颊。
杨骜依旧仰视上方,只觉陡然之间,铺天盖地,一片雪白。面粉扑将下来。
心妍将双手自脸上拿开,看向杨骜,却见他满脸面粉,仅一双眼睛漆黑入夜,盛满怒火。
心妍开怀大笑,“三爷,你这个模样,可一点也不吓人!反倒好欺负的很!哈哈!”
杨骜微微一张口,便有面粉飘入口中,呛得咳嗽,恶狠狠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心妍耸耸肩,“主意是思恩的,部署是我来完成,你也知道,思恩力气小的很,搬不动椅子的。哼,谁让你不提前告诉我,这新房是为我准备的,我……我之前来这里,见到满屋子大红喜字,心里气不过,便想着要你洞房也不能开心!”
杨骜缓缓将心妍放在地上,帮她拍落身上面粉,无奈一叹,将自己身上的面粉也抖落,说道:“说来说去,你们母女两人都是对的,只朕是错的。”拉着心妍的手,说道:“来,咱们去喝交杯酒。”
心妍微微颔首,挠挠鼻尖,说道:“好……好……”
杨骜满身酒水面粉,缓步朝桌盼走去。
心妍将手从他掌心抽出,疾声道:“三爷,你愿意头下脚上的与我喝交杯酒么?”
杨骜拧眉,驻足转身,“头下脚上?什么意思?”说着又朝桌盼而去,只觉脚腕一紧,被一条绳索系住,呼的一声,整个人被头下脚上的吊在了半空之中。
那绳索环在房梁之上,另一端延伸到了窗外,不知被什么拉扯住,只见杨骜身子在空中飘来荡去,撞翻了喜烛、桌椅、屏风、花瓶。
登时间,屋内破碎之声刺耳响起。心妍连忙捂住了双耳。
“柳心妍!混账,把朕放下来!”
心妍蹲在杨骜身边,细心解释道:“绳索系在窗户外面一匹大马的尾巴上,你中了圈套,那马儿尾巴吃痛,就会受惊,四处奔跑。你瞧,连带你,也在屋内胡奔乱跑。”
杨骜见心妍呲牙而笑,全无帮他解开绳索之意,当即狠狠威胁,“给朕等着。”手掌在推在地板,借力跃到房梁之上,倏地解下了脚腕绳索,窗外马儿拖着绳索不见了踪影。
只听噗噗噗的响了一阵,钝器入肉之声。
杨骜登时出了一声冷汗,闷哼不止,额头汗珠如黄豆一般,颗颗淌落,伸手从后背拔下几枚针来,颤声道:“妍儿,谋杀亲夫么……”拎起心妍,放倒在床,动手除她衣衫。
心妍忽然想起另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惊道:“啊哟,三爷,怅儿呢?怎么没见怅儿?”
杨骜疑惑,“他有事在身。过个几个月就回来了。”
心妍心中不安,“那怎么成,他一个年仅十岁的美少年,只身在外,可别被人贩子卖了。我……我要去找怅儿。”呼的一声坐起,奔下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