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骜看了一眼颜相、颜夫人,对二程令道,顿了一顿,又道:“草芽、宋医女,贴身候在妍儿身畔,寸步不离,决计不能让她醒来寻短见自刎,本王的孩子没了,不能让她一死了之这么畅快。”
宋医女心中涌动,就好似她知道了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一般,王爷这般苦心不过是怕他不在府内时有人对小师傅加以刁难。肯为保住一个女人,花费如此心思的男人,世上能有几人?
杨骜将心妍抱起,轻轻放在天候的怀中,看了一眼宋医女,轻声道:“不该说的话,一字别说。”
宋医女知道他所指死胎之事,“是!”
杨骜向颜三通拱手道:“岳父,吉恩国来使事关重大,您身为一国之相,当一同前往。泽雅这边,儿子会派人小心照顾,二老放心。”
颜三通与妻子相顾一眼,心道这女婿处处为泽雅着想,为了泽雅将柳心妍伤残的体无完肤,泽雅在睿王府,他们是不用担心的了。站起身来,道:“三爷,请。”与杨骜一同出屋去了。
杨骜、颜相进入皇宫,才到乾清宫院口,便听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咦,既然你不领我的情,说不稀罕我拿破鞭子救你,那你再找个悬崖去跳好了。”
“呸,你怎么不去找个悬崖跳?我就是不稀罕你救我。你能把我怎么地?要不是你,我心中那楚楚动人的可人儿,能跟我们失散半个月么?”
“当时一块跌落悬崖的可人儿有两个,你说的是哪个?不会是我哥哥要娶那一位吧?”
“你哥哥相中的是我小妹玲珑,才不是我心中那位。我心中那位,嘻嘻……谁也比不上。”
“我瞧着也是,我哥哥看中的人,可看不上你这傻小子!被傻小子看上的人,当然谁也比不上,一定跟傻小子一样的傻!”
砰地一声,拍桌之声,“聂白薇,你说谁傻小子?”
“说杨煜呀,傻小子,傻小子!嘿嘿。苍穹第一的傻小子!我从吉恩国来的路上就骂你傻小子,醒着的时候骂,睡着的时候也骂。你个傻小子。”
哗的一声,酒杯散落的声音,“你信不信我把你嘴撕烂了!”
“你撕,你撕,给你撕。借你 胆,你敢撕么?先不说我哥哥的国家千万铁骑,踏过来便能将你们国家碾平。便单说说我身边左右两位大哥哥好了,他们看你可有一百二十万个不顺眼,你动我一下,他们便将你头给拧了。哈哈。”
“让他们拧,你让他们拧!五爷把他们另外两个胳膊也卸掉!”
“你不就只会让人在士兵脚腕覆上毒针么?哈,我早已经送给两个大哥哥一人一只银丝手套,任何利器都穿不透,以后他们可不怕你的什么毒针。”
铮的一声,利刃出鞘,“砍了你个大漠来的乡巴佬、丑八怪!”
“我……我穿了女装,你还说我丑,那是你眼珠被狗吃掉了!吉恩国难找第二个我这样的人物。”
“宁可眼珠被狗吃掉,也不看你一眼!绑了两个朝天辫子的大漠人!”
皇帝低喝,“煜儿,放肆!”
杨骜、颜相互看一眼,举步走进院中,但见众人围着宴席而坐,皆是男宾,只有聂白薇一名女客。
杨煜宛似没有听到皇帝的话,剑挑着一个烤乳猪便要扔向聂白薇。
聂白薇也不甘示弱,掀起桌布便要将一桌酒肉抖得乱七八糟。
众人目光呆滞,想来是被杨煜、聂白薇两人炮仗一般的吵闹给吓得呆掉了。
“煜儿,不得无礼。”
杨骜轻轻一声,杨煜心中一凛,抿抿嘴,将剑丢在地上,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又骂一句:“大漠人!”
聂白薇见杨煜气的脸色发白,却不因杨骜在场,不敢再多造次,于是噗的一笑,问道:“你也有怕的人呀。”
杨煜瞪她一眼,又偷偷看看他三哥的脸色,“废话,你见了这人,不也声音小了么?继续嚣张啊。”
聂白薇瞅了杨骜一眼,心道,乖乖,这人比那次在悬崖边上看见那次更阴测测难辨深浅,也只有擎天哥哥能跟他一较高下了。
杨德广伸手呼道:“骜儿,来坐在为父身边。”
杨骜、颜相走去,分别坐在皇帝左右两侧。
杨骜所坐之处,正巧是杨德广和无常之间,他稍一思考便即明白,皇帝对无常、黑白依旧心存恐惧,是以并不近身挨着那两人坐。
耳边一热,杨德广凑来低语。
“骜儿,吉恩国君下重聘,割十座城池,要娶你妹妹玲珑。朕刚才借口离开片刻去询问玲珑的意见,玲珑那丫头死活不愿,以死相逼。你知为父向来对玲珑那丫头极为纵容,实在不忍违背她的意思,再有她心脏有疾,难敌西去吉恩国万里荒漠之苦,只怕,稍有不慎便死在路上了。你办法多,替为父想想,怎么能小心打发走吉恩国这几尊神佛。”
无常、黑白见皇帝在睿王耳边低声说话,心中立刻不悦。
无常说道:“苍穹国君跟睿王叽叽咯咯说些什么,咱们好生好奇,能否说来一起乐乐?”
杨德广笑道:“哪里,哪里。不打紧的话。”
睿王提起酒壶为无常、黑白各自斟满一杯酒水,随即为自己也斟了一杯,端起酒水道:“父皇只是将各位来此的美意粗略的给小王说了。”
说到此处,环看在坐各位十几位王爷。
众王爷对杨骜虽有不服,可关键时刻,太子被困府内,众王爷都自忖不能应付吉恩来使,于是并不吱声。
只听杨骜续道:“小王本该同众王爷一同迎接三位贵客,却因家中有小事耽搁,来的晚了。来,敬两位一杯。”
杨煜好奇,从来没什么事让三哥放在心上,三哥说的小事,定然已经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什么事,和妍有关么?
因聂白薇是女客,酒桌之上女客一向陪酒吃菜,并不作数,是以杨骜自然而然并不给她敬酒。
聂白薇自小长在大漠,性子爽朗烂漫,不懂苍穹诸多男尊女卑的礼数,问道:“为什么我没酒?”
杨煜见缝插针,出言讥诮:“人品太差。”
聂白薇脸上一热,直想跟杨煜骂架,还未说什么,杨骜便为她也斟了一杯酒水。道:“请。”
四人一同饮了一杯。
“小妹有幸得贵国君主喜爱,实在是苍穹一大幸事。不知吉恩国君何以对玲珑倾心?”
杨骜放下酒杯,轻轻问道。
贾信站在皇帝身后,斜斜看向睿王,只见他脸上并无任何异色,不禁寻思,睿王口气甚是云淡风轻,可他真会舍得让玲珑嫁给吉恩国君么?
无常笑道:“这叫千里姻缘一线牵。玲珑公主美名早已传遍周边各国。谁不知晓苍穹国玲珑公主美貌、才气并存,是个千古难逢的美人儿,我国国君会爱她,是情理之中。”
杨骜点了点头。
“是了,贵国君主定然是无意看到了小妹的画像,见品貌俱佳,才对小妹一见倾心。”
杨煜拧眉,三哥话向来不多,更不喜拉家常,这时做什么问聂擎天是否见过玲珑的画像?难道是吃醋,可看他表情又不像吃醋。倒像是想从无常、黑白口中套出些什么。
黑白摇摇头,挥了挥仅有的一只手掌。
“非也,非也,贵国君主从没见过玲珑公主的画像。此事说来话长。你也不必过问。哼,难道只‘聂’这一个姓氏,还不够格娶你们公主?当然,我没半分诋毁那好好玲珑姑娘的意思。她可是个大善人,活菩萨。我对她一千一万个敬重。”皇上没见过玲珑画像,见过活人,这也不必跟睿王说道。
聂白薇嘿嘿一笑。
“小黑,你真笨,别人说我们是贵国,那是恭维,你自己得说鄙国。”
黑白摇头,大是不认同。
“吉恩国就是贵国。试问,谁人能为了娶一个女子,在万里大漠上用金砖铺作一条宽两丈的大路。聂大公子他老人家柔情万千,只是怕沿路沙路深浅颠簸,苦了那名女子。单这一举动,便足矣称得上一个‘贵’字。国家贵,公子更甚。”
杨骜心中微微异样,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莫名的慌乱,是担心玲珑嫁作他人妇吧,可……又不全是。
“吉恩国君好阔气。虽没曾见过玲珑的画像,也不知她年龄多少,便已经用情至此。此情堪称执着。是血性男儿所为。用那些个铜臭换得美人一笑,自古以来便是帝王所好。”
贾信听到杨骜的话,拿着酒壶的手一抖,将酒水洒在了杨德广的身上。
“贾公公,你脑子神游哪去了?”
“是,是!”贾信了然一笑,三爷想来正是为了确认聂擎天有否见过玲珑。既然没有见过,那便可以找人顶替了。
杨骜轻轻一笑。
“听闻吉恩国君的母后脾胃得了不治之症,后来觅得相思丸,服下之后,便痊愈了。吉恩王孝顺之名传遍周遭各国,让人称道。”
聂白薇垮下小脸,叹道:“三爷缪听了,并非如此,我母后不肯服下相思丸。她老人家本来身体是不行了的,好在我哥哥寻来多个隐居山林的名医,施以救治,这才活到了现在。全靠哥哥成亲这事在撑着,不是为了看到儿媳妇,怕是早就……早就……”说着便要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