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怒的转身逃跑来得异常的干脆果断,毫不迟疑。
涂山怒会逃跑,是因为涂山怒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胜算。
沙宛霖死在了他眼皮子底下,鸩羽虽然生死未卜,但是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两个人,而不再是一个冰之祺。
他当然也看得出来,楚风自身受了不轻的伤,但是问题还是他要面对的对手是两个人。
冰之祺虽然修为不如他,但是手里的凝世刀却是实打实的帝器,哪怕在帝器中并非那般拔尖的种类,但是却也不容小觑。
他想要压制住冰之祺就需要消耗相当一部分力气了,还要分心对付楚风,对此他有很大的疑虑。
并不是涂山怒不自信,而是这种事自信也没有用。
涂山怒的考量是细致的,也是很慎重的,没有丝毫要轻视对手,也没有轻视自己的意思。
所以他当他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也自然就相信了自己的判断,没有丝毫迟疑就转身逃走。
涂山怒转身逃走了一段距离,也到了能操纵那法器碎片的极限距离,隆起的石墙陡然崩塌,一道寒芒凌空斩出,却只不过斩了一个空。
冰之祺一脸愕然地看着涂山怒健壮的背影消失在了黑色的背景之下,扭头看了看楚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意思却是你到底又对他做了一些什么?
冰之祺这回是真的冤枉了楚风了,他当然不会想到一个成名的高手会如此的慎重,选择了打不过就跑。
就算是冰之祺,也不会连尝试都尝试,只是单纯地估计认为自己打不过对手就落荒而逃,更何况这些成名日久,还要颜面的高手了。
楚风苦笑了两声,却不多解释,微微咳嗽了两声道:“他们不应该只有这么几个人,这一次是他们轻敌了,但是下一次过来,便不会了。”
楚风的话很悲观,但是却很认真。
不管是冰之祺还是离绾,都知道楚风说的话十有八九是正确的,所以他们都保持了沉默。
这样的沉默让人的情绪有些悲哀,有些压抑。
因为下一场战斗,几乎是注定了结局的战斗。
除非他们还能够得到增援,但是他们却要从哪里去得到增援?
巫族高手已经尽数战死,剩下的只有一个兰芷,此刻还在全力地寻找着这巨蛇的伤势。
至于他们几人的私交,此时此刻就是能够传出讯息去,又有人愿意来帮忙,时间上却又怎么来得及?
楚风神色也很凝重,但是他迅速地摆脱了自己那悲观的念头,迅速地道:“至少我想先布个阵……”
“布阵吗,现在会不会迟了一些。”
一个低沉而浑厚的男声突然从远方的黑暗中传来,一个男人缓慢地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面色惨白一脸疲惫的鸩羽。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清癯,双目中有凝聚的精光闪烁,颔下三绺长须随风摆荡,配合其宽大飘逸的褐色长袍,与简单朴素的木冠,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
楚风觉得嗓子眼一干,猛地握紧了拳头,九阶上段,大雪山山主,鸩鬼楼。
而在同一瞬间,冰之祺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迫,放在左腰上的双手都同时一紧,按住了刀身,握紧了刀柄,随时准备拔刀。
“呵,小友一别经年,我们又见面了。”鸩鬼楼看着楚风,开口笑道。
楚风没有接话,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使得自己不要被鸩鬼楼所带来的气势所压迫。
“让你杀的人你并没有杀死,而你却又还活着。”鸩鬼楼冷笑了两声,才继续说道,“看起来,暗刺似乎是一个并不怎么讲信用的组织。”
楚风浑身紧绷的肌肉缓慢地松弛了下来,因为他知道面对鸩鬼楼这样的高手,他怎样的挣扎都没有意义,在鸩鬼楼的手下,他们几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正是因为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楚风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将自己的心态迅速地变得平和而镇定,看着鸩鬼楼,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会放下和佘俊群的恩怨,选择和他合作。”
鸩鬼楼“哈哈”一笑,才一拂袖道:“你应该知道,这些恩怨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利益才是永恒的。”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很认真地道:“然而与佘俊群的同谋也许只是与虎谋皮。”
鸩鬼楼眯起了眼睛,看着楚风的目光里有几分嘲讽,更有几分戏谑,微微带着几分笑意道:“这种无用的挑拨又有什么意义?我与佘俊群的同谋用的自然不是信任,根基更不可能是空中楼阁。”
“这么说,你确定你们事成之后,就一定能获取比现在更大的利益了?”楚风问道。
鸩鬼楼微微挑眉,才道:“也许是吧。”
楚风也不由得一怔,道:“我不相信堂堂的大雪山山主会为了一个也许,做出这样不明智的举动。”
鸩鬼楼“呵呵”笑了笑,道:“你信不信,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又有什么义务将我的所思所想都交给你知晓么?还是说,你太过于把自己当回事,认为每个人都应该围绕着你转动,失去了你的支撑,这个世界都会无法运转?”
楚风笑了笑,却没有再答话,松弛的肌肉再度紧绷了起来。
与鸩鬼楼的对话,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鸩鬼楼会说话,自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那是因为他自信,他自信哪怕说上几句话,也不会影响他办事的速度。
换而言之,在他眼中,他跟前这几个放到世间也都已经算得上高手的人,甚至还无法进入他的眼界。
鸩鬼楼想要杀死这些人,太简单了。
哪怕是现在状态最好的冰之祺,在鸩鬼楼的眼中,最多也不过是两招之内便可以解决的枯骨。
鸩鬼楼微微抬起了手臂,指间凝聚了一片深褐色夹杂着白色斑点的羽毛。
那片羽毛很轻盈,轻盈得就仿佛是根本没有质量一般,随着鸩鬼楼微微弹指,那片羽毛便打着旋,向冰之祺落了过去。
冰之祺想要躲闪,冰之祺想要招架,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延缓了无数倍,慢到了让他难以接受的地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羽毛缓慢地旋转着飘近,那在羽毛边缘的森然的肃然杀意也随着一点一滴地侵入了他的肉体,在一刹那之间便将冰之祺的脏腑筋脉彻底震碎,一大口的血雾便喷了出来,将附近染得一片嫣红。
“阿祺!”离绾不由得惊呼出声,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她此刻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压得她浑身的血肉都在哀鸣。
冰之祺握紧了手中凝世刀,看着那一片羽毛,眼眸了流露出无限的战意。
他怎么可以现在就被杀死了?
他还要等一个人回来,那个人承诺了他一定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也允诺了那个人一定会等到她的回归,他怎么可能就在这里被杀死?
冰之祺握紧了刀,他不甘,万分的不甘。
但是他无能为力,境界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已经不能用甘愿或是不甘愿来扭转局面的了。
力量,他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
只有突破了八阶,只有进入了九阶,他才拥有能够与鸩鬼楼抗衡的力量,只有进入了九阶,只有达到了九阶,他才有机会活下去。
冰之祺的咽喉深处有愤怒的呐喊在酝酿,那仿佛是野兽走到了死地才爆发出的哀鸣,充满了力量,却又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他手里的凝世刀在那一刹那被他捏得发出了“咔擦”的响声,就好像是有碎裂的声响沿着刀身在蔓延。
楚风在那一刹那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他的目光迅速地转移到了冰之祺的腰间。
冰之祺腰间的凝世刀所散发的寒气在刹那间都收缩凝聚在了一起的,彻底地吸附在了凝世刀的刀身之上——一直处在朦胧氤氲的雾气之中的凝世刀,也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口极其晶莹,极其璀璨的长刀。
刀身的弧线圆润而平滑,让人一眼看上去,想到的却是流水淙淙。
刀身的每一个面都是透明而纯净的,透射与反射着整个世界的投影。
那其中最清晰的,便是冰之祺那张英俊的面容。
而此刻,正有裂纹顺着刀柄,向这些平整的镜面侵袭,使得镜面迅速地崩裂,或者凸起,或者下陷。
冰之祺那张英俊的面容顿时有了一些变化,一条裂痕穿过了他的面庞,使得他的面庞看起来无比的狰狞。
凝世刀竟然碎了?
楚风有些诧异,不能理解凝世刀为什么会碎裂开,这可是一口帝器,这可是雪帝消失前留给后人的他毕生的心血。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征兆的,这口帝器碎了。
这样的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楚风相信凝世刀会碎裂,绝对不会是因为鸩鬼楼的攻势,也绝对不是因为冰之祺握得太紧。
凝世刀之所以会碎裂,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是一位大帝让它碎裂了。
第二个可能,则是凝世刀自己选择了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