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喝点水休息一下吧,咱们商队从秦关出发,已经将近四个时辰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骑着马停在一架十分普通的马车旁边,将手上的水囊递了过去。
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一个清秀的妙龄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有劳黄叔了”
接过水囊,轻轻饮了一口,又将水囊递了回去。
“黄叔,您见多识广,不知从这条密道入南越还需多少时日?”
“若路上平安无事,估摸着后日天黑之前能至”黄管家看了看女子,欲言又止地说道,“小姐,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女子见状,笑了笑道:“事已至此,难道黄叔还要劝我回去不成?”
“老奴唯恐此路不太平,商队本该行至楚国,小姐中途变道南越,若遇不测,老奴难辞其咎啊”
“若我庞语冰非女儿身,何以至此,我宁可拼死一搏,也不愿沦为他人亵玩之物”说着,庞语冰眼中不免有泪光闪动。
“唉,老爷此举却有不公”
“黄叔,该出发了”说完,庞语冰走进马车,似乎一点也不想谈及黄管家口中的‘老爷’。
庞语冰,庞家商行大小姐,别看现如今的庞家败落,可三十年前庞家曾经盛极一时,在秦国南部边境各州县也是持牛耳者,每到岁末,打赏下人的岁银都是用双架马车,一车车的银山从库房往外拉,这算是众人津津乐道的庞家奇景之一,更有甚者,胖老爷子曾大摆流水筵席,宴请了整个泰安县城几十万军民,整整一个月的泰安河水都泛着油光。
可以说,庞家曾经极尽富有,但盛极必衰,庞家也逃不掉。
庞家一脉单传,当庞家老爷子去世后,由庞语冰的父亲庞忠继承了这份偌大的家业,很可惜,庞忠虽有一时之志,却无经商之才,最后偌大的家产亏损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庞语冰的女儿身,庞忠虽表面没说但一直很介怀,在庞语冰六岁之时,庞语冰母亲因病去世,为了填房和补救商行,庞忠费尽心思迎娶到,当时陈家商行的大小姐陈氏。
很可惜,庞忠未能如愿,自从陈氏入了庞家,渐渐就反客为主,刚开始庞忠还会婉言制止,但当陈雪莲生了个儿子过后,庞忠也换了副笑脸,而身为庞家大小姐的庞语冰,日子就自然越来越不好过,处处都排挤,庞忠虽然看在眼里,但却没有伸张。
不仅如此,陈氏有这陈家商行撑腰,无能的庞忠已经渐渐被架空,非但没能振兴庞家商行,反而成了别人的嘴边肉,为了亡羊补牢,庞忠方才决定将庞语冰下嫁于泰安县令的智障儿子,以求自保。
因此,庞语冰彻底对她这个父亲心凉,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她能打开一条新的商路,他在庞家甚至泰安县城自然能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到时候也没人能将她如货物般,随意处置。
秦楚两国,刚刚结束了巨牧山之战,秦国商行,走官道入楚,利润将会被盘剥了所剩无几,因此半道上她才冒险转道南越国。
南越之地道路难行较为封闭,民风彪悍多土匪山贼,南越人性情也是出了名的古怪,从不与人通商,因此南越之行无比危险,但也是一块无比诱人的肥肉,正因为危险,所以这块肥肉没人碰过,只要随便咬上一口,便能富到流油,曾经有众多商行抱着庞语冰这样的想法,企图撬开南越的大门,但都以死亡而告终。
但她却别无选择,若她原路返回,说是嫁给县令的傻儿子,实则成为县令的禁脔,下半辈子只能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这趟货物和请来的人手也是她的最后筹码,她已经无路可退。
一想到这些,腰间的那束铜铃铛,就被她攥的很紧。
“怎么回事?”忽然听到马屁有些慌乱声,行进的队伍也有些停滞。
发现没人回应,庞语冰连忙探出头去,刚好看见黄管家骑着马走来,只见那黄管家到了跟前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小姐,无妨,前面有些山石坍塌,镖局的人正在清理”
庞语冰点了点头道:“有劳黄叔跟镖局的人说一声,若商队安然到达南越,酬劳再加两成”
“好的,小姐”
“等等”
黄管家转身欲走,却又被叫住了。
“黄叔之恩,语冰没齿难忘”庞语冰郑重地说道,神情恭敬至极。
“小姐折煞老奴了,应该的应该的”黄管家连忙拱了拱,诚惶诚恐地说道,“我这就去跟那镖局领头说说”
“好”
望着黄管家的背影,庞语冰方才有了一丝温暖。
整个庞家只有黄管家才是他能信任的人,这算是她母亲唯一遗留给她的礼物。
黄管家与庞语冰的母亲,在年轻时有过一段情愫,但可惜黄管家未能逆袭成功,最终庞语冰的母亲还是嫁入了庞家,可痴情的黄管家不愿放弃,仍然追随而至,可惜佳人早逝,痴痴蹉跎了岁月。
而黄管家不离去的原因,也是为了照料年幼的庞语冰,若不是黄管家暗中的扶照,庞语冰的日子会更加不堪。
马车内,庞语冰双手捧着腰间悬挂的铜铃铛,暗自祈祷着,她平时素来不敬鬼神,因为她受苦受难之时,可没有一个神仙来搭救她,心善仁慈的母亲去世时,也没有神明搭救,甚至有些怨恨,但这次她选择了祈祷,她是希望去世的母亲能再帮帮她。
但上天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明明屋顶已经破了个大洞,偏偏大雨侵盆。
商队行进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再次传来慌乱声,只不过这次久久未能平复。
......
两个时辰左右,郝云几人到达山脚,找了个居高临下,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藏了起来,前面有个块巨大的青石作为掩护,后有树林做遮挡,倒是个绝佳的藏身宝地。
“老大,咱们这次应该干票大的,好好涨涨威风,也让其他山头知道咱们的厉害”石大兴奋地说道。
石大此话一出,许二和柳三倒是有些惊讶,平常的石大除了练武,对于其他的事情可是毫无主见,一向是随波逐流,没想到今日刺了神兽夔牛,连脑子都灵光了。
“就是就是,方圆三百里,当以咱们虎头山为尊”柳三随声符合道,许二也是连连点头,他们三人可是刺有神兽图腾的人,这手段定然是仙家道法,那些个凡夫俗子虽然人多势众,但岂能和他们相比。
说来,三人中许二最是忐忑,出身山野阅历狭隘,哪怕精于骗术,也无法掩盖他的愚昧和天生的惰性,郝云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对他而言只能用神仙之流形容,一想到曾经威逼过郝云,他就有些惶恐,绞尽脑汁要好好表现,重新获得郝云的赏识。
郝云的神秘,让他们都错误的认为郝云是有背景的大人物,可他们哪里知道,郝云不过是带着个小女孩四处逃命的落魄者罢了。
“来了,有人来了”郝云脖子上的衣衣兴奋地说道,她可不管众人做什么,只要跟着郝云,她就开心。
当那三十余人左右的商队走近,郝云小声问道:“那个,是哪个国家的商队”
“看旗帜,应该是楚国的”许二探出脑袋看了看道。
楚国的,郝云喃喃了一句后,摇了摇头,表示放弃。
据说,这巨牧山山脉方圆好几百里山地,是三国的缓冲地带,这里没有金银铜矿,山势崎岖基本无路可行,不利于大军的调度防守,常年征战也不利用农作物种植,根本没有价值可言,因此三国都纷纷放弃了巨牧山这块鸡肋,但这几百里却成了流民、山贼以及土匪的乐园。
流民们逃到进深山老林,随便开垦,也不用上税,而山贼土匪则靠受商队路费过活,没有官兵围剿,也是潇洒无比,但这其中的风险也大,一旦开战,大军辗压之下,便是生死两难。
例如石大几人,祖辈是流民,没有身份文书,只能在这几百里地游荡,一旦两国交战,好不容易建立的村庄就会毁于一旦,而且流民在军队眼里都是香饽饽,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流民、取首级冒领功劳。
虽然巨牧山中,环境凶险复杂,商队们仍然乐此不疲,因为楚国一些特产要从官道入秦关,需要交纳无比高昂的税银,但借道巨牧山的话,就可以逃税,其中的利润足够让人铤而走险,比如楚国五百文一壶的新酿白玉浆,在秦国物以稀为贵,可以卖十两银子,利润整整二十倍。
当那只楚国商队远离不过两里地,就听见有打杀声远远传来,许二一下兴奋起来:“老大好机会啊,待他们火拼之时,咋们杀个措手不及,正好可以浑水摸鱼,好好赚一笔”
其余二人也觉得可行,有了神兽刺身,众人胆量大壮,纷纷火热地望向郝云。
可郝云似乎不为所动。
待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战斗结束,就听到远处悠悠传来的欢呼声,其余三人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不用说,又狠狠捞了一笔。
老大不是说今天下山试手吗,为何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呢?惋惜之余,众人也有些疑惑,不知道郝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百无聊赖的众人,纷纷逗着衣衣玩耍,见衣衣在郝云肩上做着鬼脸,三人的烦闷也舒缓了不少。
“有人来了,柳三,看看哪国的”
“应该是秦国的”
“那就好,做好准备,咱们下去”淡然开口
三人眼睛都看直了,下面少说也有百十人呐,就这么冲下去,哪不是找死吗?
“又不是叫你们去送死,怕什么?”郝云无奈地说道
可郝云这话一说,三人更愣了,加上衣衣,咱们四个半人抢一百人,还不是送死?有神兽刺身就经不起这般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