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白营帅帐。
正上方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相貌普通皮肤偏黑的中年人,没有什么睿智深邃眼神,也没有什么特殊气场,唯一的特点就是鼻子稍微大了一号,怎么看都是田地里,随处可见的庄稼汉子,如果不是晋王的画像遍布秦国的话,众人一定会以为这人是冒充的。
在晋王的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金甲侍卫,那鹰隼一般的双眼一直审视着营帐内的众人。
众人一阵公式化的寒暄过后,坐在晋王左侧的童三战,首先陈述了一下巨牧山之战的过程,当然惨烈程度需要略微夸张一些,怎么说也是混迹官场这么年,一些基本的拿捏手段童三战还是驾轻就熟,想来年轻时没少吃这方面的亏。
上方的晋王,只是微笑着听完童三战的发言,从未说过话,见状,众人相视一眼,不知道晋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不断揣测晋王的心思,生怕说错话冒犯了他。
见场面有些尴尬,晋王右侧的莫娘对着上方的晋王施了一礼,在得到晋王首肯后,拍了怕手,没多久,十余名容貌姣好的女子穿着五颜六色的薄纱裙翩翩而来,气氛瞬间就好转了起来。
有鼓乐、美女、美酒,宴会自然开始像模像样起来,但晋王在上,众人也不能造次,只得规规矩矩的敬酒,五大三粗的汉子走起路来还迈着小碎步,看起来十分别扭。
“不知郝云可在?”从未出声的晋王,终于开了金口,声音不大不小,也没什么威严可言,但众人纷纷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怠慢。
“禀告晋王殿下,郝云昨日受了伤,应该在帐内疗养”童三战老实回答道,虽然心里有疑问,但他更明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哦?”晋王平静的脸上,竟然起了一丝波澜,“怎么回事,细细道来”
童三战心里的疑惑已经渐渐转为了不安,晋王乃何许人也,怎么会去关心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既然他留意了,说明那人定有不凡之处,更重要的事,晋王一来问的不是巨牧山之战,而是问跟巨牧山之战毫无联系的郝云,这其中的蹊跷不言而喻。
依旧,童三战将兰桂坊里发生的一切都口述了出来,不偏不倚,这时,营帐里的众人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但众人纷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不过,宴会座次末尾的葛老与岐茂风心里就没那么平静了,果然如葛老所言,晋王真是冲着郝云而来。
“奇人,果真行奇事,行了,去请那郝云入帐吧,本王有事询问于他”晋王再次回复了平静,似乎这世上也没什么能值得他震惊得了。
“是”童三战拱了拱手,走到葛老的桌前,恭敬地说道,“葛老,在下叨扰了”
“无妨,排两个人前去便是,小心别砸了我的药罐子”葛老喝着小酒,头也不回地说道,而一旁的岐茂风眸光一闪,他终于明白葛老为何要去接驾了,明明郝云已走,却故意还让人去,想来葛老是在故布疑阵,早已有了开脱之计。
这时,晋王的目光移到葛老身上,细细打量了起来,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禀告统领,葛老营帐空无一人”没多久,一个士兵走了进来汇报道。
童三战心里大惊,刚要向晋王解释一番,却见晋王朝葛老笑了笑,似乎他早已料到一切,“无妨,迟早会相见的,不是吗”
“晋王殿下说得极是”葛老远远施了礼,语气不温不火,晋王的话一语双关,他知道晋王肯定是认出了他,因此他也没必要在伪装下去。
晋王点了点头道:“看来我百密一疏啊,没想到老伙计你在这里,不然也不会闹出这般笑话”
“殿下过于抬举老夫了”葛老摇了摇头道,他可不信以晋王的手段,会不知道他藏身在正白营,至于晋王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他猜不透,也不想猜。
而营帐内的其他人,忽然连大气都不敢喘,跳舞的女子们早已站到了众人身后,虽然二人的对话看起来很平淡,但总有股隐晦的杀机流淌,气氛再次凝重了起来。
见众人的表情有些紧张的,晋王摇了摇头,亲自斟了杯酒递给了身后的金甲侍卫,轻声说道:“多少还是有些可惜,无法与击杀司徒霸之人共饮一杯”
此话一出,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怪异,晋王身旁的童三战与莫娘二人脸色更是精彩,晋王的话已经说的十分露骨了。
郝云与司徒霸的死,有重大关系!
莫娘那双隐藏在桌案下秀气的手,已经握得有些发青,一道难掩的苦涩弥漫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
三天后
郝云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竹制平房内,四周的陈设也很简单,都是一些竹编的家具,连修饰的花纹都没雕刻,看样子主人十分务实,一点也不玩花哨的东西。
忽然,郝云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想要下床往屋外走,因为他终于意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衣衣不见了。
昏迷了好几天,脚一下地还站不住,身子有些虚,一个踉跄,轰咚一声摔倒在地。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屋外传来数道急促的脚步声,最先跑进门是一道小小身影,正是郝云无比担心的衣衣,随后进来的就是三个肩膀上能跑马的壮汉与一名一身红衣的女子。
见郝云终于醒了,衣衣撞进了他的怀里,仰着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只是看到她那红鼓鼓的眼眶,就知道是没少哭过。
“臭小子你真是命大,这都没摔死你”其中一个头上扎着无数个小辫的壮汉,笑呵呵地说道。
郝云一听翻了翻白眼,你这说的是人话么,敢情没摔死,你还不乐意了?
“石大,你这说话,我就不爱听,人家小兄弟,从万丈高崖上坠落,还拼死护着妹妹,坠了整整半个时辰才落地啊,没死已是万幸,咋你还盼着他死?”
“柳三说的对,说的极是,俺是粗人,不会说话,你别见怪啊”
你个万马奔腾的,整得好像你看着我摔下来的一样,万丈高崖,就是来个百丈也得粉身碎骨吧,郝云心里打起了鼓,这人也真能吹。
“瞧把你能耐的,小兄弟,我跟你讲,这两人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叫石大,是个软骨头,一个叫柳三,是个嘴上不把门的,不像我许二,忠厚老实,每天都是本本分分做人”那自称许二的人,一脸的痛心疾首,似乎与两外二人为伍,甚为耻辱,一旁的红衣女子也是连连点头迎合许二所说的话,生怕郝云不相信。
另外二人听了,却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额头上仿佛挂着五个亮闪闪的大字,老子不高兴。
这是整哪一出啊,唱京东大鼓,还是群口相声呢
这几人一上来,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话,把他脑子弄得有些乱,他都不明白几人到底想说什么,夸他没听出来,骂他也没感觉到。
许二看出了郝云的疑惑,上前挥了挥衣袖,扬着下巴淡然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一个传说中的隐世组织,三日之前,我掐指一算,算出身为有缘人的你,有此一劫,于是特来相助,我还算出,你是我们未来的首领”
你个万马奔腾的,郝云浑身鸡皮疙瘩骤起,他要不是穿越而来,估计真被这装模作样的许二给骗了,想想在地球之时,骗术普及率那多高啊,就连小学生都能随口说出不下十种骗术,想用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方式骗他,门儿都没有,别说首领,皇帝都不好使。
“不知道你们组织有多隐世啊?”见几人也不是什么嗜杀之辈,郝云也乐意逗逗他们。
“非常隐,一般官兵都抓不住我们”石大得意洋洋地说道。
许二一听石大说秃噜了嘴,竟然神色不变,接着卖假药,“我等足迹,岂是凡人所能至,只怪我一日施了些手段,被人无意撞见,那些人心生向往而已,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你是我们天定的首领,天命不可违,入山仪式我已命人备好,我已料到首领今日便会苏醒,因此特来等候,请首领稍微休息”
不说其他,光许二那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还真有一股隐世高人的神韵,特别那双眼眸中的神色,竟然透着深深的淡泊和沧桑,真是一个高超的骗子啊,若不是郝云早有提防,再加上石大说漏嘴,只怕真会着了他的道。
古代的组织构成十分简单,可没有太多的奇怪协会,一个会被官兵抓的组织,已经太明显了,这组织不是山贼就是土匪。
“缘分未到,缘分未到啊,二十年后尔等来此地见我,莫要扰乱天机”郝云皱着眉头,掐着手指遗憾地说道,他连白道的贪狼卫都不想进,更不提进黑道当土匪了,还是趁早开溜为妙。
“臭小子,老子好话说尽,你再敢说一个不字试试?”许二恶狠狠地说道,他也是骗术高手,当然知道郝云已经看穿了。
“你就从了我们吧”柳三也在一边打着吆喝。
“只听过逼良为「娼」,可从来没听过逼良为匪的......”郝云无语地说道。
“就逼了怎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