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俐死了。死得很难看,全身关节尽碎,血肉模糊。
林俐的名字很不错,属于难得的三好名字——好认,好读,好寓意。姓是二声的,名是四声的,一扬一挫,读起来朗朗上口。一些in,ing不分之人,偶尔会把她的名字读成“伶俐”。这也是当年她父母为她起名时的考量之一:往“伶俐”的谐音上靠,想让自家姑娘聪明又伶俐。
在遇到杨学宁之前,林俐也的确如父母所愿,人如其名,聪明伶俐。上幼儿园时,林俐是大班班长。上小学时,林俐是班里学习委员。上中学时,林俐代表学校参加全市中学生英语大赛,得了第一名。上大学时,林俐是系学生会主席,文艺部长,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散文。工作后,林俐工作能力出色,深受领导器重。
如果没有遇到杨学宁,而是另外一个男人,也许林俐就不会死,也许她会过得很幸福。即便不幸福,最起码也能过着平淡的日子。
怀孕,生子,周六周日拉家带口去父母家,公婆家蹭顿饭,或是去饭店小搓一顿。吃完饭,再和老公逛逛街,看场电影,或者陪孩子去肯德基,麦当劳。等孩子再大点儿,接送孩子上下学,周末陪他去各种辅导班。
然而这所有的假设,在一个初冬的深夜戛然而止——因为杨学宁。
杨学宁是林俐的丈夫,一个出轨的男人,一个出轨的凤凰男。
事发前两个多月,一个周六的上午,杨学宁接了领导一个紧急电话,匆匆离去。林俐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想上QQ和朋友聊会天。林俐以为电脑是关着的,结果发现只是待机。敲开电脑,联上网络,林俐发现杨学宁的QQ没下。也许是走的太匆忙忘了下,也许是没想到她会用他的电脑,所以压根就没下。
林俐和杨学宁各有各的电脑,基本上谁也不用谁的。只是昨天林俐把电脑拿到单位去,忘了拿回来。今天又是周末,无论坐地铁还是自驾,都是一种折磨。前者挤,后者堵。反正家里就有现在的电脑,再说,她也没什么大事,犯不着去取。
正当林俐要上自己QQ的时候,杨学宁的QQ头像闪了起来,有人在敲他。林俐盯着那个闪动的头像看了很久:点开,还是无视?这是个问题。
她想无视,也想点开。无视,是出于对杨学宁的尊重;点开,是出于人类本能的好奇心。最后,好奇心占了上峰。然后,她懵了。
敲杨学宁的,是个女人。
女人给杨学宁发了两张照片,全是二人的搂脖抱腰照,看样子是在夜店里拍的。照片光线黑暗,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表情很high,像是喝了不少酒。女人穿着吊带背心,搂着杨学宁的脖子,杨学宁搂着女人的腰。
林俐的心突突地跳着,她颤抖着手,翻开了二人的聊天记录。不看不知道,一看……她的心一阵阵地发冷,一阵阵地绞着疼。
全是肉麻的对话,肉麻到不堪入目。除了不堪入目的话,还有不堪入目的照片,有女人单人的,也有二人在一起的。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她看到了泰国的大皇宫和奈良的鹿。大皇宫和鹿都是背景,主体是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亲密得仿若新婚,亲密得仿若亲两口子。
林俐的目光像被微风吹碎在湖面上的波光,不停地微微闪烁。闪烁之间,她下载了所有图片,截下了若干聊天记录。
杨学宁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到晚上五点多回来,将近七个小时的时间里,林俐不吃不喝,盘腿坐在床上,凝然直视前方,回想着自己和杨学宁的过往。
林俐比杨学宁大两岁,大三的时候,遇见了入学不久的杨学宁。那时,林俐是系学生会主席,杨学宁是新加入学生会的干事。所谓干事者,其实就是学生会里听支使的:吹气球,挂拉花,去校园各处张贴活动海报,上学校打印社打印传单……总而言之,“干事”就是干事的,打杂的。
林俐所在的中文系活动特别多,她和“杨干事”的接触,也因为这些活动,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慢慢地,林俐喜欢上了杨学宁。
杨学宁是个才貌双全的人。学习好,几乎年年拿系里的奖学金。长得好,一米八三的大个儿,白皮肤,大长腿。有才华,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填得一手好古诗词。每次林俐交派给他的任务,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极其圆满的完成。
杨学宁是近乎完美的,然而世上终究无完人——他是个寒门子,家庭条件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