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慧脸上惊惧的神情一闪而过,却没能逃过吴一和释真的眼睛。吴一心中不相信慈云有此等能力,因为,李昂曾经说过,即便是飞升的仙人或者菩萨、罗汉,也不能逆转生死。那些起死回生的故事不是后人杜撰就是另有隐情。
在吴一的农村老家,确实有一批人,以跳大神为生,据说有的修为高超的“大神”可以将死去之人的灵魂从地府中“请”上来,不过,李昂讲,这些案例有九成九都是骗人的,剩下的不到一成,“请”上来的也基本不是本主的魂魄,而是附近的孤魂,或者就是些成了气候的狐黄白柳灰等,附体到那些“仙姑”或者“神汉”的身上,冒充被“请”上来的已故之人的亡魂。
释勇和释信对释真的话将信将疑,他两人可是知道,一般的,人死之后灵魂会先进入中阴境,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将此人一生所经历的痛苦、欢乐、喜庆与悲哀再经历一遍,而且,此人生前带给别人的幸福或造成的痛苦,在中阴境中也会一一呈现,生前所看不破的前因后果在中阴境中也能一目了然。
经历过中阴境之后,魂魄会带着前生未完成的誓愿或其他的愿心再行投胎。投胎之后,是人或是其他动物就不好说了。如果前世造业太多,别人给他的怨念太多、太重,投胎的时候魂魄也会受到影响,那投胎之后往往就沦为畜生或者根本就投不了胎,最终沦落为饿鬼。
通过一系列的水陆****,不能投胎的饿鬼在佛法的感召下,也能超脱,但那可不是将魂魄拘到人间来,而是让灵魂摆脱业力影响,从而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去投胎了。
残留于人间的鬼魂,往往是死于突发状况,也就是民间常说的“横死”。这种鬼魂不知道自己已死,也就没有归宿,往往在人世间飘荡。有些邪术就专门拘禁、驱役生魂,让这些魂魄为自己做事,甚至有的人将生魂炼化,练就高深邪法。李莲池和柴亮就是这样一类人。
佛法高深广大,绝非是妖术邪法所能比的,高僧大德遇到生魂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将其超度,助其超生,没有哪一种佛法是专门召唤生魂的。
至于往生的高僧大德就更与一般的生魂不同了。不管往生到极乐世界还是琉璃世界,此时都已经是另一种存在,能够往生的,皆有一定的修为,起码修成了阿罗汉果位。想要将身处西方净土世界的罗汉请回来,除非集合众僧人的感召,仅仅凭借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说,成就果业的高僧也不会再在人间现世,更不会玩借尸还魂这一套,即便再回人间,或者是化作普通人的模样行走世间,或者就将化身依附于神像之上,不管怎样,凡人绝对是看不见,即便看见了,也不知道是罗汉降世。
同时,释勇和释信也想到,释真法力高超,远在二人之上,他还真有可能掌握了二人所不了解的法术或者神通,能将往生佛国的慈云再一次唤回。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让人难以置信。
智谷和智果听到释真的话,表现的是既吃惊又疑惑。因为释真曾经告诉过二人,佛门修行最忌讳招魂之类的法术,而且,往生的高僧也不可能被谁召回到人世间来。那么,释真刚才所言,恐怕是另有深意。
铁扇仙看看释真,又瞧了瞧宝隐寺的众僧,笑着说道:“释真法师真有此神通,就方便多了,让慈云方丈亲口说出下一届主持的人选,宝隐寺众僧也就无话可说了。而且,顺便可以问问慈云到底是自行西去的,还是……”
铁扇仙的话还没有说完,圆慧站起身说道:“我想,没必要为了宝隐寺主持人选之事再劳烦法师损耗神通法力了,再说,既然方丈已经西去,我们这些凡俗之人也不好打扰他老人家,这主持的位子,小僧甘愿弃权。”
圆慧的话让两个人大为吃惊,一个是圆通,另一个就是圆秀。圆秀争论到:“师兄,主持的人选关系到我宝隐寺僧众将来的前途,岂是儿戏,既然释真大师有心,干脆就请他老人家施法,让师傅当众指定人选。”
圆慧说道:“师弟,我们出家人早就应该看破红尘,什么方丈啊、主持啊,都只是凡尘俗事罢了,岂能为了这些俗务再叨扰师傅?我意已决,这方丈之位,圆慧绝不再争。圆通师兄,希望你继任主持以后,能勤于寺务,为我寺内的僧众谋得福祉。”
圆通哈哈笑道:“既然圆慧师弟深明大义,小僧也就却之不恭了。三位师长,这施法之事,就没必要进行了吧?”
释真眯缝着眼看了看圆慧,又打量了打量圆通,看的两个人心里面都有点发毛。释真笑道:“难得圆慧通情达理,那好吧,宝隐寺主持的位子,就交给圆通了,等慈云师弟法事过后,圆通即刻便走马上任。至于做法将慈云唤回之事,也就作罢了吧。”
听到释真这么一说,圆通和圆慧都长出了一口气。紧接着释真又说道:“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要处理。”说着话,释真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信,“这封信是三天前慈云师弟亲自所书,上面写的收信人是青莲活佛,今日,老活佛才收到此信,并将此信转交给我,让我依照信上所写,处理此事。”
说完,他将信件平放在手掌之上,看着吴一说道:“吴一小师弟,你与宝隐寺和黄龙宫均无瓜葛,为了避人口舌,就劳烦你当众将信件里面的内容朗读一遍吧?”
吴一接过信件,拆开信纸,大略的看了一遍,然后朗声念道:“青莲上师垂鉴,昔日倭国侵华,盗我国宝,略我土地,幸国内民众一心,扫除倭寇,夺回诸多文物、国宝。昔者,寺内得青铜鎏金佛像二十一尊,皆为器中上品。
一为彰显先辈夺宝之功绩,二为显示民族之工艺,此廿一尊青铜像数十年来供奉于佛座之上。怎料,竟有贩夫走卒之属欲求此宝,小僧虽然不才,却也不敢将先辈舍命夺回之物鬻与他人。
为求平安,小僧将此廿一尊铜像置于百宝阁内,以防他人盗取。果有贼寇三番五次进寺行窃,幸铜像安然如旧。虽有宝阁护持,恐早晚被盗。黄龙宫乃佛门重地,高僧大德辈出,又有活佛坐镇,料想必是安全之所。小僧不才,有一不情之请,欲将廿一尊铜像送往贵寺安置。所请之事,务祈垂许。弟子慈云敬上。”
等吴一念完了信里的内容,释真说道:“大家都听明白了吧?慈云师弟生前欲将二十一尊小佛像送到黄龙宫保管,圆通师侄,你是新任的主持,你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理啊?是不是先带我们去看一看那些铜像啊?你若不信,可以看看信里的内容,再比对一下字迹,看看这封信是不是慈云师弟亲笔所写。”
圆通听完了信里的内容,心想可惜了,早就有人跟自己打好了招呼,说要高价购买这些铜像,他原本想自己当上主持以后,就偷偷的将铜像卖掉,不想慈云竟来了这么一出。圆通一面笑着说:“师伯带来的信怎么会有假啊,我一定按照慈云方丈的意思办就是。”可是他一边说着话,还一边将信件从吴一的手中接了过去,站在那儿仔细端详。
圆慧听到信里的内容,心里咯噔一下子,自己的算盘难道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原本想慈云死了,即便自己当不成主持,也能顺利将铜像弄出去,只要铜像到手,主持的位子坐与不坐两可。没想到释真这一来,不但主持当不成,连铜像也要打水漂。圆慧心里暗自盘算对策,脸上却不动声色。
圆通仔细端看了信件,内容和字迹都看不出毛病,于是将信件交给师弟们传阅。众师弟也都一一看过,都没看出什么破绽。圆通心里一横:眼下这三个“释”字辈的老喇嘛得罪不得,不就是几十万吗,自己当上主持以后,油水肯定不止这些,干脆,就按照信上所写,将铜像送出去就得了。
同时,圆通心里面冷哼一声,心说什么******拿过去保管,还不是就送给你们黄龙宫了!要不是我们现在处处仰人鼻息,老子才不搭理你们黄龙宫呢。你们给我等着,我当上主持之后,一定要将宝隐寺轰轰烈烈的发展起来,先摆脱你们黄龙宫的控制,再与你们分庭抗礼。你们不是号称全国黄教最大的寺庙吗,我就将宝隐寺建成最大的禅宗庙宇。
不提圆通暗自赌气发愿,释真说道:“既然你这个主持同意了,信件又没有问题,那就有劳师侄带我们前去,将这二十一尊铜像带走吧?”
释勇看看释信,心里面老大的不愿意,心说我们此次前来就是当陪衬的来了?宝隐寺这一行,所有的话都让释信说了,所有的事当让释信办了,我俩就像是他的保镖一样,就这么左右一边一个的杵着。
释信问道:“师兄,什么铜像啊,我跟释勇师兄怎么不知道?”
释真笑着说道:“这是咱们出发之前,老师急匆匆找到我,将信件给我观看。我这才奉师之命办理此事的,来的路上过于匆忙,未能及时告知两位师弟,师弟们莫要见怪才是。”
释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释信说道:“师兄说的哪里话来,咱们师兄弟进退一体,同样都是为黄龙宫办事,有什么责怪不责怪的!只是,以后师兄有什么事,最好还是能提前跟我们哥俩打声招呼,我们也好事先有所准备。”
铁扇仙看这老哥儿仨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啊,赶紧上前说道:“三位大师,就先甭说别的了,赶紧带我们去看看那些个铜像吧,我也想开开眼。”
释真说道:“对对对,先去找到铜像要紧。圆通师侄,铜像现在哪里啊?”
圆通有点为难的说道:“铜像被慈云主持放进百宝阁之内了,这百宝阁的钥匙嘛……”圆通看了看圆慧和圆秀。圆秀说道:“钥匙在我这儿,方丈生前要我和圆慧师兄轮流保管百宝阁的钥匙,这一个月正好由我值班。”
释真:“那就领我们去宝阁一观吧。”
圆慧赶紧说道:“百宝阁向来是本寺收藏重要经典和名贵宝物之所,只有主持方丈和保管钥匙的僧人才能进入。三位大师与诸位客人要观看铜像,我们不能阻拦,但是宝隐寺除去主持圆通师兄以外,其他僧众皆不得入宝阁之内。”
圆通也说道:“寺内确实有这个规矩,那好吧,圆慧、圆秀两位师弟,就与我陪着诸位贵客共同前往百宝阁,其他僧众留守寺中。”
释真法师冲着吴一、不动和铁扇仙说道:“三位也请进宝阁一观吧。”然后冲着智谷、智果和智粟说:“你们如果想来,也过来看看吧。”
吴一开始念这封信的时候,心里面是崩溃的。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这一批宝藏,不想,慈云却将写有宝藏下落的铜像送到了黄龙宫,自己总不可能当着众人面,一一掀开铜像的底座去观看记号啊。可是他后来又一想,宝藏本就不是自己的,自己又没什么损失,如此,吴一心里也就释然了。
圆慧、圆秀、圆通带头,领着释真、释勇、释信,后面依次又跟着铁扇仙、吴一、不动僧、智谷、智粟和智果,一行十二人出了宝隐寺的后门,往东又进入到一个单独的院落内。这个院落里面植着松柏与花草,没有屋子,只有一座孤零零的三层木楼。
木楼雕梁画栋,底部的门上上着青铜大锁。圆慧说道:“这座楼里面安设着机关,为的就是防止有贼人进入。大家一切小心,要听从我跟圆秀师弟的指挥,一旦错走一步,就有可能发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