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张薇然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想去回了人家。
毕竟那是在酒吧工作,而不同于其他地方,那地方鱼龙混杂,她一个没见过市面又不懂得阿谀奉承的人,不一定能在那儿做得下去。再说了工作的对象还是那些财大气粗的公子哥,况且常在酒吧里泡的公子哥脾性定不会太好,她又不懂他们里面的门路,若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他们,定是死罪一条。但更更重要的还是工作内容,是去给他们画裸体!虽然在学校画画的时候也画过裸体,但毕竟是在酒吧那种暧昧不清的地方,做这种事情难免让人忍不住与色情挂上等号。
因此,她必须去回绝了人家的好意。
可是还没等她去告诉那个人,她的父亲竟然找上门来了!
她那个活的连乞丐都不如的父亲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打听到她的住址,扛着一个蛇皮袋就过来了。
因为家里进不去,他就蹲在门口,等张薇然晚上打工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口一团异物,吓了一大跳。
她蹑足凑进去一看,那团异物还会呼吸,竟微微的打着鼾,她以为是什么大型动物,便伸腿去踢了踢他,张峰林就这样被她弄醒了。
他睁开眼,只看得见什么东西在他眼前,因为是地下室所以他一点都看不清。他缓缓站起来,声音十分沧桑的问:“是薇然吗?”
张薇然一听到这个声音,连忙吓得缩着身子往后面退去,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像魔鬼似的声音,正喊着她的名字。
一个父亲能让自己的女儿如此害怕自己,恐怕也只有张峰林有这个本事了。
张峰林感觉到面前的人往后退了点,他便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去住张薇然的手,而张薇然早就害怕的把手藏在身后了。
张峰林忏悔着说:“薇然,你别怕,爸爸知道错了,爸爸再也不会对你不好了。”
张薇然瑟瑟发抖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
“我一点一点打听过来的,薇然,爸爸好想你啊。”张峰林的声音温柔却十分可怜,张薇然差一点要被他的声音给骗过去了。
她连忙反应过来,他的父亲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她质问对面的人:“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你这个丫头,我怎么不是你爸爸!”
“那你说,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张薇然还是不相信。
“我叫张峰林啊,死丫头连你爸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了吗!”张峰林瞬间火大,不知道张薇然在搞什么鬼。
张薇然听到这个语气和这个说话的内容才敢肯定,这是真的张峰林。
她疑惑地问他:“你不是说要把我掐死吗?怎么还说想我。”
张薇然说完之后,转念想到一个可能,他没钱了!他来这里和她套近乎,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她收留他,给他钱花。
张峰林却打着感情牌说:“傻丫头,你是爸爸的女儿啊,爸爸怎么可能掐死你,那些话啊都是气话,图一时痛快才说出口的,你别放在心里。”
张薇然冷哼,“那你这次来是干嘛?就为了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是啊,爸爸之前做的太混蛋了,想重新来过,想要好好照顾你,弥补你。”
黑暗中,张薇然并看不见张峰林的模样表情,却怎么也不能被他的话打动,因为她的印象中全是那个输了钱发了疯的爸爸,像个魔鬼。
张峰林看张薇然迟迟不说话,便着急说道:“你相信爸爸,爸爸再也不赌博了,从此好好生活,做一个好父亲。”
“现在……能让爸爸进去吗?”张峰林说,“我为了来找你,饿了好几天饭没吃了,饿得慌。”
他的话音刚落,肚子倒也很配合的咕噜出声。
张薇然却腹诽:能几天没有吃饭了,还不因为没钱了。
她走进去,踢开张峰林挡在门口的包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在黑暗中开了门。
张薇然伸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老鼠便瞬间四处逃窜开来。
张峰林一进门只闻到一阵难闻的味道,他还以为她的生活会过得很滋润呢,没想到……
他扛着袋子进来,问张薇然:“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张薇然用一条毛巾拍打自己的床,因为老鼠肯定在上面睡过觉。
“那正好,爸爸从老家给你带了一些蔬菜,你炒来吃吧。”说着,张峰林从袋子里拿出一些被虫子咬的不像话的蔬菜,张薇然知道一定是他忙于赌博菜园里的事情一律不顾,不过还知道种些菜也还算可以了。
“晚上就不炒菜了,下个面条吃就好了。”
张峰林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女儿这个处境也就闭口不言了。现在是他寄人篱下,先随着她,要不凭张薇然这个脾气,发起火来没准又要把他赶出去了。
张薇然下了两碗面,拿出一包方便面的调料包洒在里面,就打算这样吃。
张峰林和她又坐在一起吃饭了,吃的还是那么差劲……
张峰林承诺说:“明天,我出去找工作,等我赚了钱带你去吃顿好的。”
“等你赚到再说吧。”张薇然冷哼,“你要是不赌钱啊,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这句话堵的张峰林一句话都说出来,只埋头吃饭。
后来几天里,张峰林真的像他承诺过的一样出去找工作,有时候还在家里做了饭等张薇然回来吃。
有一天,张薇然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桌子上放着很多菜其中还有一盘红烧肉,她都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吃过红烧肉,久到她都快忘了红烧肉的味道了。
难道是她爸爸做的?可是看看房间里,又没有她父亲的身影,她皱着眉喊他:“爸?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
张薇然的心猛地悬起来,张峰林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她正打算出门去找他的时候,张峰林自己开门进来了,张薇然看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两罐啤酒,更是忍不住诧异,“你干嘛去了?”
“我去买酒了啊,我以为家里有的,翻箱倒柜没找着,就去买了两罐。”张峰林摇摇手中的啤酒。
张薇然更是诧异:“买酒干什么?”
“因为……我找到工作了!”张峰林兴奋的说,就差蹦起来了。
“真的?!”张薇然也欣喜若狂,她两眼放光的看着张峰林。
“是啊。”张峰林笑着走到桌子前坐下,“这些菜啊,都是我用今天的工资买的。”
“今天赚的钱不会一下子都用完了吧?!”张薇然震惊。
“哪里用完啊,还有呢。”张峰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递给张薇然说,“看,还有一张。”
张薇然不敢相信的拿过钱,震惊的问他:“你这是干的什么活啊,一天赚那么多?不会是去抢的吧!”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张峰林说,“我在工地里工作,一天两百块钱,怎么样?你老爸还算厉害吧。”
张薇然突然哀伤起来,她应该想到是这些体力活的。“那你自己小心工作。”
“知道,知道。”张峰林敷衍她,打开自己面前的啤酒递给张薇然,“快吃吧,好久没吃红烧肉了吧,多吃点。”
说着,张峰林一直给张薇然夹肉,一块一快的大肉都夹给她,还一个劲的说:“我的女儿辛苦了,多吃点。”
“嗯,你也多吃点。”张薇然也夹了一块肉放到张峰林碗里。
两个人有多久没这样其乐融融的吃过饭了,这天晚上,两个人都开心的不行。
张薇然原以为光明真的来了,还以为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他们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好的。
可谁都不曾想到的是,赌鬼啊,是无处不在的。
在张峰林那个工地里,也有几个是因为没钱了才去工作的人,而他们为什么没钱,就是因为赌博。
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那些人聚在一起讨论赌博的事情,而刚好张峰林与他们坐在一起休息。
他一听到他们谈论赌博,心里压抑着的赌博的瘾又被勾了起来,立马就与他们讨论在了一起。
下班后那群人找到张峰林,热情的邀请他一起跟他们去赌博。
张峰林想都没有想的就拒绝了他们,他自知不能再陷进去了,他和张薇然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他不能再亲手毁了自己残存的家了。
“我们都玩小钱的,你不去吗?”其中一个人还试图劝他一起。
张峰林沉吟片刻,动摇了一下说:“今天先算了吧。”
“那行,下次找你去。”那帮就熙熙攘攘地离开了。
张峰林回到家后有些心不在焉,张薇然看出端倪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张峰林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可能工作太累了。”
张薇然关心他,“你自己注意一下身体。”
“我知道的,来吃饭吃饭。”张峰林打着哈哈过去。可心里的赌博念头又开始慢慢滋长了。
那些人天天在张峰林身边说他们赌博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似乎很想叫张峰林与他们一同去赌博。
终于有一天早上,张峰林跟张薇然说:“晚上我可能不回家吃饭了,我们要加夜班,你自己烧着吃点。”
张薇然心疼的看着他爸爸说:“那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工作到太晚。”
张峰林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心疼他,心瞬间又纠在了一起。
这样说过了之后,张峰林那天下班后就跟那帮人一起去了赌场,一个小赌场。他们告诉他:“我们都玩小的,就算输也输不了多少。”
张峰林听了这话,原本还不安的心,此刻已经完全放下了。
那天晚上,张峰林竟还赢了几百,回家的路上他美滋滋的,以为自己转运了,来到这个地方手气也变好了。
如此之后,他便隔三岔五的去赌博,刚开始张薇然都不疑有他,直到后来,他每天都不回家吃饭,钱也开始不再交给张薇然,她才觉察出一些端倪。
一天晚上,她提着一盒饭去往张峰林的工地去,结果工地上空无一人,只有小棚子里住有一个看门大爷,看到张薇然就问她:“小姑娘,一个人大晚上来这里做什么啊。”
张薇然看了看那个大爷,晃着手里的饭盒说:“我爸爸说他在这里加夜班的,连着好久都没在家里吃饭了,我来给他送饭来了。”
“加夜班?还连着好几天?”老大爷歪着头看她,“小姑娘你找错地儿了吧,我们这儿没有加班过,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看吧。”
张薇然皱起眉头,拎着饭盒的手收紧,抿了抿唇说:“不用了,可能我记错了,谢谢您了。”
“诶,大晚上的回去吧。”大爷朝她挥了挥手。
张薇然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去。
她就知道一定有猫腻!他这样不回家的征兆岂不是跟他之前赌博时一模一样吗!张薇然走走停停,只觉得不能误会了他,却又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今晚,她打算不睡觉也要向他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