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南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神情,以为是他还不愿意相信自己所说,心中一痛。
沈修文却突然抬头看着她,问道:“那道人到底想让你父亲寻什么东西?”
柳若南闻言怔了怔,他这样问是不是相信自己的话了?
她抬眸深深地凝视他,轻声道:“是《长生天书》。”
竟然是《长生天书》?
沈修文眼中微微闪烁了一下。
柳若南道:“那道人说,《长生天书》就在岷岩山祭祀的那个山洞里,让父亲想办法把它找出来。父亲是个守信的人,但他却不能背叛皇上,所以他回绝了。只是没想到……”
她的眸中蒙上了一层水光,“那道人竟然说,要是父亲不按着他的意思来,就让梦寒永世不得超生。父亲这才恍然醒悟,原来一切都是那道人搞的鬼。梦寒根本就不是什么狐狸精。
“父亲对梦寒的死十分愧疚,那间地狱庙、那庙里的密室,可都是他亲自命人修建的!梦寒已经死了,要是她还不能轮回转世,不是要了他一条老命吗?所以父亲下定决心替那道人寻《长生天书》。”
柳若南口中的地狱庙自是他们路过宁县坪家村山头的那间诡异的破庙!
严东明曾说过,柳家的祖籍是宁县。
那柳傅命人将庙宇修建在坪家村的山头就说得通了。
无论柳梦寒是不是狐狸精,但毕竟是他的女儿,将她镇压在宁县的山头,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不过,那道人为了得到《长生天书》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弄出了这么大的一场风波。
难怪师父说,《长生天书》关乎天下苍生,决不能落在心术不正的人的手中。
“那最后有找到《长生天书》吗?”沈修文有些幸灾乐祸。
显然,那道人最终也没能得到《长生天书》,因为《长生天书》在他的手上。
“没有。”柳若南轻轻摇了摇头,“父亲为了梦寒,不得不与郕王勾结,郕王从来就不知道那个山洞,山洞里有一间密室,郕王以为那里面藏了什么关于大明王朝的重要东西,于是与司礼监王振勾结,想要挖出里面的秘密,看能否助自己登上帝位。”
“那结果呢?里面有什么?”沈修文竟有些好奇起来。
柳若南苦笑道:“或许真是天意,皇上出征失利,郕王顺理成章登基为帝,皇上从瓦剌回来,大势已去,被尊为‘太上皇’,囚禁在南宫。”
这段往事,他还是很清楚。
严东明说过,柳傅因为一宗贪污案被英宗皇帝砍了头。
坊间有传言,贪污案其实是假,而是用来掩饰他勾结郕王和王振的幌子。
至于为何要掩盖他勾结他人的幌子,就没人能说得明白了。
不过那都是庶民们没事闲嗑的谈资,并不会为此深究,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柳傅是因为贪污被砍了头。
沈修文看着她脸上的苦色,也知道她说的“天意”其实是暗含讥讽,要知道如果英宗皇帝没有出征失利,后面的事或许还有婉转的余地。
柳若南轻声叹道:“郕王逼迫太上皇打开山洞里的密室,但令人出乎意料地是,密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把生锈的铁剑。”
铁剑?
要是一把普通的剑怎么会藏匿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难道是大明开国皇帝用过的剑?
柳若南看了看他疑惑的神色,说道:“父亲当时也是十分困惑,那山洞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天书》,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他的头颅每天都悬在大刀之下,竟然什么都没有。好在当时郕王做了皇帝,他的命算是保住了。
“郕王刚刚登基,帝位还不稳固,就暗中散播谣言,说自己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把上古神剑,他继承大统是天神的属意,得剑者而得天下!文武百官都不敢再妄言。”
得剑者而得天下!
沈修文敛了敛眉,问道:“那这剑还在山洞里吗?”
柳若南点点头,“还在。只是外人都以为在皇陵中,因为龙脉关乎大明的运势,所以即便是皇亲国戚也以为龙脉就在皇陵中,而那把剑也在皇陵中。”
沈修文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的瞳孔不由睁得很大。
要是柳若南说的是真的,他母亲的亡灵又怎么会被镇压在皇陵的龙脉之下?
因为皇陵中,根本就没有龙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是不会骗我的,那会是谁?
柳若南见他脸色有些苍白,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沈修文摇了摇头,却是转了话头。
“那道长当初说,《长生天书》就在那山洞里,他为何那么肯定?”
柳若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敛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要不要告诉他。
沈修文并不着急,而是等着她想清楚。
过了一会儿,她才有些犹疑地开口:“皇上去山洞祭祀那天,那道人撞见一个天师道的人与皇上密会。他以为《长生天书》就在山洞里。”
如果只是这样,柳若南为何会迟疑半晌不肯开口。
沈修文没有催促她,而是静静地等她往下说。
柳若南也知道他心中所想,咬了咬牙,说道:“那道人想要把你带走,是因为与皇上密会的人是你的母亲,你母亲是玄阴派的人,她没有死。”
呵!沈修文闻言,竟然出乎意料地笑了笑。
他太惊讶了,但他惊讶的并不是自己的母亲是玄阴派的人,而是宁县突发大水,横生瘟疫,父母双亡,他才和姑姑来到京城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没想到,他竟是被父母抛弃的可怜虫。
那道人想要利用自己威胁他们,真是太蠢了!
自己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恐怕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伤心难过。
不过这一世,他已经是玄阴派第十九代掌门人,也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吧。
柳若南看着他脸上的笑,心里有些难过,“少云,或许伯母有什么苦衷,你不要怪她。”
是啊,或许她真的有什么苦衷。
况且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他实在没必要为此悲春伤秋了。
眼下要做的,是要把玄阴派的人都找出来,好好的继承师父的遗志。
“你等了五十多年,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沈修文问道。
柳若南点点头,“那道人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又死得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把当年的缘由和你说清楚。”
说实话,就算她告诉自己这些,他也不会有多大的感念。
虽然一切都是那道人的阴谋,但也是利用了她善妒的心。
人心是最难把握的东西。她置梦寒于死地的时候,却是她最最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