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倒也不是小气的人,见沈修文也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当面数落冯桃,收敛了一下语气,缓缓地道:
“庆县距离怀县得两天的路程,你们也别疑神疑鬼了,要不了几天,你大娘就回来了,要是你们实在不放心就去一趟庆县看看,那家姑娘好像姓什么来着?姓……曹!对,就是姓曹,是一家大户,听说生意广布江州,家中还有亲戚在朝中做官……”
陶夫人说到最后,语气明显挑高了许多。
看着沈修文和冯桃的眼神也透出几分得意与挑衅。
沈修文只淡淡一笑,没有言语。
冯桃的神情也极为清淡。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个女人独角戏。
陶夫人见他们两人表情淡淡,说着也没什么意思,就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等会儿还要去北街的包子铺给阿宝买包子,要不现在我送你们出去?”
陶夫人明显是在下逐客令,沈修文却嘿嘿笑道:“那就劳烦您了。”
陶夫人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敢顺着自己的话说,当即就黑了脸,起身往屋子外走去。
沈修文和冯桃从堂屋里出来,看见阿宝还蹲在院子里倒腾泥巴,沈修文就笑着走了过去,蹲在阿宝的身边问:“阿宝,你怎么不跟你娘和大哥哥一块儿去庆县啊?”
阿宝停下手中的动作,歪着脑袋想了想,用很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沈修文,然后奶声奶气地说:“什么大哥哥啊?没有大哥哥。”
没有大哥哥?沈修文脑袋里“嗡”的一下,眼神有些恍惚。
难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沈修文摸了摸阿宝的头,站起身来。
陶夫人这时在门口一个劲儿的催促,沈修文也不再耽搁,和冯桃匆匆离开。
从陶家这一路走来,冯桃见他一直默不作声,似乎有什么心事,就问:“修文,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头绪?”
沈修文蓦地驻足,抬头看向沈家宅子的方向,冯桃见他突然不走了,回头蹙了蹙眉,“你这是怎么了?”
沈修文收回目光,一边走一边说:“方才我问阿宝为何不随大娘和大哥去庆县,阿宝却说没有大哥哥。可那天大哥回来的时候,我确实看见他就在堂屋里和大娘说话,只是……”
只是自己的身份特殊,从小就与一般人不一样。
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人”或是事物。
“只是什么?”冯桃看他眉头紧锁,语带犹豫,就迫不及待地相问。
沈修文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几天你有见过大哥吗?”
冯桃蹙眉回想了片刻,摇摇头说:“没有。昨天上午你和大贵父子离开义庄,我就回了一趟宅子,那时大姐正在厨房忙活儿,她见我回来就让我去书房叫修云吃饭了,可我去书房后压根儿就没见着你大哥,我在宅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人影。”
沈修文细细听着,生怕漏掉重要的细节。
冯桃脸上的表情有些狐疑,“过了一会儿大姐端菜出来,却说修云刚才和她说要出门一趟,不在家吃饭了。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我们沈宅也不大,那么大的一个活人,我怎么就没看见。”
沈修文从她的话中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沉声道:“我们现在就去庆县,要是晚了,恐怕大娘有危险。”
……
他们雇上一辆马车,从南门出发,往庆县的方向赶去。
半个时辰后,在快到青云山的时候,沈修文隐隐听见不远处有马蹄滚滚的声音,从车窗探头看去,前方过来的一队人马正是沈家镖局的兄弟,而领头的那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沈崇华。
沈修文让车夫停了下来,然后和冯桃下了马车。
沈崇华老远就看见了他们两人,先一步打马过去,从马背上下来后,朗声笑道:“你们这是专程来给我接风洗尘的?”
沈修文看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镖局兄弟,没有看见大哥沈修云的身影。
沈崇华也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兄弟,问道:“怎么了?”
沈修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爹,大哥去哪儿了?”
沈崇华一听,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这人,一出远门就想家想得厉害,这不,刚到庆县的时候,就一个人先回去了,你在家不知道?。”
这话是说,大哥应该早就到家了,怎么他还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沈修文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冯桃也轻轻蹙眉,有些想不明白。
沈崇华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一见他们两人神情古怪,顿时就警惕了起来。
“你大哥怎么了?”
沈修文如实道:“爹,大哥说他看上了庆县的一位姑娘,昨天就和大娘去那姑娘家的府上拜访了。”
沈崇华听后,登时大笑起来,“这小子,平日里一声不吭的,没想到心里还藏着掖着,连我这个做爹的都瞒着。”
“爹,这一路你们过来,有见过大哥和大娘吗?”
从庆县到怀县,只有这一条官道,也只有这一条路可通行马车,要是大哥和大娘真去了庆县,一定会半路遇上的。
但现在由此看来,父亲这一路过来并没有碰见大娘他们,那就有些说不通了。
沈修文故意如此一问,凭着沈崇华敏锐的洞察力和分析力,当即就能发现可疑之处。
沈崇华收敛住笑容,眉宇间沉凝下来。
沈修文问道:“爹,去庆县还有别的路吗?”
这时压着货物的镖局兄弟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副镖头阿远接上话道:“有是有,就是从这条官道一直往下走,到宁县后,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庆县,只是那条路悬崖峭壁,泥洼深潭,尤其凶险,马车也不能过。”
沈崇华一直都没吭声,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要是夫人和修云走的是这条小路,恰恰证明了此事的不寻常。
好好的宽阔大道不走,偏偏去走那条陡峭的小路,还不是有问题!
沈修文看着自己的父亲神情凝重,心下沉了沉,说道:“爹,我和二姨娘现在就去寻大娘和大哥,您先回宅子等我们的消息。”
“不行。”沈崇华抬头看向他,语气坚毅地道,“我随你们一块儿去。”
沈修文深知劝不住他,就道:“爹,或许大娘和大哥现在已经到了庆县,听说那家姑娘姓曹,是大户出身,您和二姨娘走大路过去要快些,我从那条小路过去,我们在庆县会合。”
沈修文眼见自己的父亲有些犹豫,又补充道:“爹,要是我们都走小路,大娘和大哥又从大路回来了,就会和我们错过。”
沈崇华想了想,觉得修文这样安排比较妥当,不再耽搁,和冯桃坐上马车往庆县赶去。
而沈修文就在副镖头阿远的陪同下,策马加鞭,赶在第二天清晨抵达了宁县的坪家村。坪家村位于宁县的东南方,只要穿过此村庄,再经过一片树林,翻过一座山头,就是宁县的万林村。
万林村就是张青青的老家,而这个村庄的背后就是通往庆县的那条陡峭的小路。
沈修文和阿远也没歇息,一路穿梭在凛冽的寒风中,想着能尽快打听到陶春娇和沈修云的下落。
直到晌午过后,他们到了万林村,路过一家面摊,才停下来一人要了一碗油醋面果腹。
那面摊老板看着精神奕奕,笑容和蔼可亲。不过一会儿就十分热情地送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面,笑道:“两位客官,慢慢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