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中建钢铁的人要对付聂子远,海哥受托,牵制城东聂家负责的一块建筑区,他聂家想建高楼大厦,他们则偏不让如意。
商场上的风云我不清楚,可是海哥一向不啻为白道人同流,这次又怎么肯跻身而进……
“海哥做事或许有海哥的道理,这个我不多管,但是……能不能请海哥看在我的面上,别伤害聂子远。”
这些人动辄操家伙,江湖飘摇十几年,要说手里不沾血腥也不可能,聂子远势单力薄,面对他们的狠历和残忍,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哪里能敌得过。
“你对聂子远,”他凝眼看我,面容严肃,“你和他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客人,恩人,朋友,男朋友……
“算是我的朋友吧,所以海哥,你要断他的财路我没意见,但真的别伤了他。”这么低的要求,应该轻易办得到吧,左右也不过为一个钱,没必要将人逼到死胡同。
海哥笑起来,“朋友,既然是朋友那当然不能动刀子。”
屋子里斜阳霰射进来,晒在水仙盆景上,嫩绿的叶子青葱可见。
海哥转眼又点上香烟,一只手把玩着弹珠,“那我也给你提个醒,有人出高价,买聂子远的头颅。”
我想自己是幻听了,结巴道,“有人……要……要他的命?”
“江北聂家能搞这么大,你以为如何?得罪的人怕也不在少。我想他就是突然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死的谁手上。”
“……”我震惊的望着海哥,许久都不能相信。
聂子远那般好的人,怎么会有人要他的命。
聂家世代经商,到现在能融通整个江北的经济,决定其命脉,势力恢宏至此,相信脚下也没少踩死尸,重利轻义古往今来都是商人本性,其中为达目的,多少人家被逼坐牢,最后闹得家破人亡,此时被盯上,怕逃不过也是因果报应。
心里重重愁叹,聂子远涉世未深,到底什么人会把父辈的罪责迁就到他身上。
海哥看出我被吓得有些懵,提醒我喝茶压惊。
一片隐隐盖下,他站起来,背对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捆厚实的信封。
“这个你拿着用,算海哥的一片心。”
“海哥,我不能要。”
他硬是塞我手里,“阿姨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些算我孝敬他们的,虽然过去阿姨总骂我带坏你,也没少给我吃皮鞭。”
他朗声笑起来,“带坏你还有点难度,还是翠娘一点就通。”
“海哥,”把钱放到茶几上,我道,“你戎马倥偬,刀山火海风里来雨里去,挣钱也不容易。而且我妈现在看病也不缺钱,梁——聂子远都包办了。”
海哥笑道,“你用他的钱。”
“这事说来话长,我爸妈现在将聂子远当女婿看,所以……”
海哥笑道,“是吗,女婿。”
“海哥。”
“什么?你说。”
“你在生气吗?”
他收住笑容,弯腰从茶几上捞过钱,“还当我是兄弟朋友,就拿上。”
“……”
他转身出去,边走边道,“跟上,带你见识下东西。”
地下仓库里,罗列着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大到千手观音佛像,玫瑰木,小到新疆白玉,琥珀鼻烟壶……
他又给了我一串佛珠,说是小叶紫檀,它味道清香,可安神入眠。我本不愿收,因为知道价格不菲,他说道上的朋友送的,不花钱,执意给我。
中途,他接了一个电话,“带头大哥抓到了?赶紧的送过来,我倒要看看,到底哪个王八蛋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知道他有事要办,我也没再待下去,说要回,他又说送我。
海哥开的是传统的老爷车,虽然这种时候这样的车子已经说不上多阔气,可在我们儿时,那就是一种身份的体现。
车速很慢,我本以为海哥会飚速给我看,他却开得那般小心。
等到家门口的时候,我鼓着勇气问他,“海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找嫂子没?”
斜阳落下,天色暗淡,海哥的脸色不太明朗,他忽地叱道,“小屁孩读你的书去,少八卦多看书。”
他一直靠在车前,看着我走进小路,我走远回头的时候还能依稀看到他手上零星的火点。香烟。
回到家料理好一切事物,等到临睡前,才忽然接到非音的电话。
“你最近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
我想睡觉,没时间跟她耗,“你想说什么,说吧。”
“就是……过去的熟人啊……就没碰见过?”
难道她也认识海哥?
我不禁狐疑,“你再不说,我挂了,爱说不说,憋死你。”
“哎呀就是那个!郝博!我说他就没去找过你?”
“……”这名字……
听着这个名字,陈年旧事,想想都要心碎。
郝博,一个同梁非白一样,消失在六年前的人。
第二天早上。
王婶突然情况不对地跑到家里来,“小年,你听说没有啊,咱这一片的人都得搬家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搬家?
“这两天上边的都差人动员来了,说是什么,要盖写字楼,哎哟,正挨家挨户地发房补呢。”王婶担惊说着。
“有这事……”
王婶挑眉,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那大批人马来回转悠,咋还没到你家来?”
我摇摇头,忽然觉得事大,这种时候让搬家,能怎么搬……
看着面前的王婶,心里陡然一凉,“王婶,你收他们的补贴了?”
我倒想有人能与我同进退,正所谓一根筷子一折就断,几根筷子……就不一定了。
“没呢!哪能啊!大家都是这里十几年的老住户了,到现在已经半只脚踩进棺材,谁还愿意折腾,搬什么搬。”
是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一个地方生活的久了,对那里就是连一寸土都会带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人……
抽出记忆来,我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这事到底谁在张罗,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其实我家搬过来这里不过这两年,二十年,我算了算,大大小小的已经搬过四次家,实在难有“家乡”的概念。
但想到老妈年老体弱,奔走不便,再者现在的房价到处都在涨,想来就我家这两层土屋,就是拿到些房补也无济于事,城市建设日新月异,哪里还看得到这等廉价房,贵的,又哪里买得起。
王婶似也不大清楚,只道,“那些隔两天又得来,你是读书人,你到时候亲自问问,看看什么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