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白素来高傲,恃才放旷,从前高傲的不明显,是因为外部条件不配合,现在人手里有L.N,该是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看他一脸吃定我的样儿,我就很不舒服。
我想自己从前是自卑到丧失了理智,才会着他的道儿,跟他双宿双飞。
借着亮橙的灯光,我尽可能迷人地笑,“梁总身家不菲,应该不缺女人才对,何必对我这么客气?”
梁非白以前还算不近女色吧,可现在,听听他的话!
也是,有钱了,要什么没有?或许从前,不过是强忍着矜持,现在该是什么都玩过了。
他对着我,同样的面无表情,可荒唐的话却是连珠带炮,一应道来,“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只要你应了,你母亲那边我立马着手置办。”
“不必!我说了,我有钱!”
“哦?那让我猜猜,你的那些不入流的画,被人订了多少?”
“……”他知道……
忽然连哭的力气也不剩。
我不敢信,如果连那些画都是他在背后操作……
可他图什么?这样费尽心思地掌控着一切,他能图什么?
冲抵良心的不安?
为过去赎罪?
他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趁我濒临崩溃的边缘,他又乘胜追击道,“据我所知,你拿人定金时什么程序也没走,我想,对方要是反悔,你怕是也还不回去了。”
是啊,都交医院了啊。
哪儿还还得回去。
二桃斗三士,论卑鄙,玩手段,谁还比得过他。这一点在过去我分明就屡见不鲜啊,竟又一次大意。
到底是他太有手段,还是我蠢笨如猪。
聂子远会跟他沆瀣一气吗,我不知道。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抿了抿唇,片刻的沉默,似乎对我这个问题没做什么准备。
“朋友。”丢下一个笼统的字眼。
朋友?呵呵额,怕是不止吧。
印象里,可是也有那么个姓聂的,残忍地霍乱着我的青春呢!
不知不觉地,我突然就想抽烟,于是拿出扎在牛仔裤上的烟,一边点,一边嘲笑道,“看来你这个朋友,被你利用了还被蒙在鼓里。”
一阵风劈手划来,他拍下我的烟,“谁准你吸这个!”
我抬眸,刚想发作,却望进他愤怒的眸子里。
“你堕落成这样是要给谁看?非音说让我放你安生,求我不要来招惹你,可是我看啊,是你不让我安生!”
哈,他这副明明把我踩在脚下,却又装得好像把我捧在手心的样子,看得人真是又倦又厌的!
我再没精力和他吵,印象里我也一直不舍得对他亮大嗓子呢。
僵持了大把时间,无可奈何,想着还是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我的提议,你觉得呢?”没走两步却,身后冰冷的声音追着我,
还有什么可选的,我连笑都笑不出来。
这满世界的法则,都让他算进去了,我还能怎么变身,只有眼一睁一闭,“就按你说的。”
楼下,翠娘正和人聊天。
洗手间里,无论我多集中精神,观摩自己苍白的脸孔,脑子里还是拂不过他残忍的邀请。
一句话,就能打进无间地狱。
可我多好,我还得称赞他有闲情,造弄陷进,只为围困我这么一不起眼的小兵。
可是啊,如今什么都说破了,我不想再谈从前,他倒执拗过去了。
一夜……
这么不堪的字眼。
他这出尘的王子,含着宝玉出生的人,口里能说出这话,该是有多大的本事啊。
这要在以前我怎么会信呢。就是亲耳听见了也得怀疑是不是做梦啊。
可如今世态的丑恶见的多了,就知道,男人他妈都一样。
那,我是不是也该聪明的,像翠娘说的一样,是时候利用利用这身肉体凡胎了?
隔日。
按部就班地做好早餐,往医院里送。还未等我到医院门口,那住院部的楼底下庞大的人群便沸腾了。
“跳楼了!地上全是血啊。”
“听说好像是受不了化疗,才乘了电梯到顶楼往下跳的。”
“哎,受不了就不治嘛,何苦来……”
……
我几乎转身就走,急忙绕道住院部,我妈一定要在啊……
粗鲁地,冲向病房推开门。我是那么地极力地想证明什么,可当看到病床空荡荡的时候,我还是魂不附体地瘫软了。
我妈什么人啊。
吓我做什么啊。
“你没事吧?”隔壁床的家属扶起我。
“看到我妈了吗?”我站起来,这天怎么突然就冷了呢,我的牙分明在抖啊,六月飞雪了吗?
冤不冤。
冤不冤啊!
拉开门,我跑遍走廊、公共洗手间、相熟病友的床室……
没有。
我妈不见了。
老太太不见了!
幽深的走廊像是永远走不完的走道,前边耀眼的为微光若隐若现,我感觉自己落入深海,那海水啊,干净地连一根浮木都没有。
才到院门口,可恶的人风尘仆仆地从外边回来,手里晃荡着一份馄饨。
我那无用的泪水再兜藏不住,哗啦蹿下,撕心裂肺地朝他叫,“妈呢!”
他还给我呆愣一秒,“没在病房?”
“没有!”推开面前碌碌无为、专喜欢到处游逛的父亲,我再不忍老妈的身体贴着冰冷的水泥地。
我跑到那人头攒动的现场。
我一点点的剥开人群。
迈着沉重的步伐,我终于到了最前边,看到了那模糊的血淋淋的现场。
只是那地方哪儿还有人影儿……
谁的手,不经意抓着身边一个人,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人呢,地上的人呢?”
“……医护,抬走了。”
“呜呜,那是我妈!是我妈啊……”
“那个……小姐别激动啊,我听说,跳楼的是个男的。”
……
病房里。
推开门,老太太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馄饨,老爸带回来的混沌。
我再没忍住气上心头,一边哭,一边朝我妈吼,“刚刚去哪儿了!”
老爸忒义气,钻出来吠我,“干什么的,朝你妈嚷什么?!”
老妈吃着馄饨,淡扫我一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样子,宛若一个好奇宝宝道,“怎么了,哭成这样?”
抹掉眼泪,抹掉那无用的东西!
可是心里的哀痛掩饰不了,我的声音变了味,“刚刚外边有人跳……”
没说完,我赶紧闭上嘴,疯了,真是疯了,怎么能对老妈说这个,她要是没事去效仿呢……
可是怎么办。
老妈也非常地、非常地受不了化疗。
然而现实是,医院统共就这么大,不消我说,老妈还是听见了风声。
一个上午过去。
见我片刻不离地守着,老太太终于嘿嘿地苦笑起来,“你以为是我啊,我要跳早就跳了,可我怕死啊……”
怕死,是怕死,老妈早年因为睡不着觉,几次扬言要吞安眠药一死了之,最后却都聊聊作罢。
见她心态还好,我下午便回了学校。
离开医院之前,到底因为后怕,我要挟老爸道,“你守着她守好了,她要是没了……我也会去死的。”
老爸咬牙切齿地想抽我。
我飞快到了学校。
本以为在工作这事上还有缓冲的时间,却不想杨老师跟着就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上边交代过了,你不能再留我这儿,还有,你图书管理员的身份也撤了。”
这是做什么,断我干粮,逼我就范?
大概我的脸色差的可以,杨老师好声说道,“你就算要创业,这之前总得有资金吧,何不先到L.N厚积薄发?”
无话可说,我笑,“是啊,说的也是哈。”
“说起来,L.N,L.N……跟你名字的缩写一样呐,说不定你进那里后,立马受到大boss重用,然后迎娶白富美,当上CEO,从此登上人生巅峰……”杨老师遐想着。
L.N……L.N到底跟我有没有关呢……梁非白,聂倩。
想着大概以后不常到校,所以回去之前便匆匆约陈江见了一面。
研究生院前的食堂,陈江从小卖部买了杯西瓜汁回来。
我俩走在林荫路上,待我说完上诉内容后,他哀叹了把,又突然问我,“你近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怎么了?”
“有人来学校打听你的事情,还找了我。”
打听我的事情……
最近接触的人里边,会打听我事的,除了梁非白就是聂子远,何况聂子远自己都承认过。
看陈江一脸的担忧,我好奇了,“他们问你什么了?”
眼前耿直的男孩,一直都学不会说谎,眼下也只老实巴交了道,“问你在江北四年的生活啊,还有,问我跟你处多久了……”
“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你也没答应过我……”
原本想着或许哪天可以用陈江为男友之名,来贬黜拉低下梁非白的为人,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对于我的事,陈江终是欲言又止,没有多过问,嘱托我小心之后,便送我出了校门。
夏日炎炎,烈日当空,蝉叫声够恼人。
等我注意到路旁一辆黑色的路虎,那人似乎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小姐,我们少爷有请。”身侧走来一个黑色西服的男人,态度谦和。
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
聂子远放下车窗,轻快地朝我招手。
我走过去,因为天热的原因,也颇是快人快语,“聂先生,有事吗?”
“上车吧,外边可真够热的。”
“不用了,聂先生有什么事就说吧。”我想自己就算有胆上他的车,但他总归是夜总会的客人。
我的原则是私下不能跟客人来往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聂子远。
“这么倔。”他说着,穿着厚重的米色西服就下了车。
我想这个人要不是天生没脾气,就是早猜到了我会不客气地拂他面吧。
“聂先生到底什么事?”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明白,多半是梁非白让他来反悔的。
他要收回那三十万的定金。
手下伏贴地给他打了伞,他拿手接过,抬步就朝不远的一荫蔽处走去,口里偏是滑稽地碎碎念,“热死人……”
到了阴凉处,我因为怕他难做,便先他一步道,“买画的钱,我会尽快还给聂先生的。”
聂子远愣了愣,沉吟着唔了声,笑笑道,“咱今天不谈画的事,我来这里呢,是想问问,你做不做我的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