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方晓,江桐叶便在师门处挂了名,定了三个月的出行时间,在传送阵处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上交了五枚灵珠之后,和另外九名准备出门的弟子一同站在了散发着微光的巨大传送阵上。
负责看管传送阵的筑基期师叔依着顺序抛出了五枚不同颜色的灵石,随着灵石准确地嵌入了地上的缺口中,平稳的灵气也勾连起来,顺着特定的路线运行,在勾连到阵法中最后一个节点之后,江桐叶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力量或挤压或拉扯着身体,虽是片刻功夫,但那种被撕碎的恐惧却是令人心有余悸。
“多谢这位师姐……只是每一次传送都会这样……”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了“难受”这个词汇,江桐叶向顺手扶了自己一把的同门师姐问道。
“同门之间,不必客气。”司徒晓松手,“许是还没习惯传送阵吧,多几次就好了。”
江桐叶虽感激这位师姐的热心,但仍感觉有些不对,自己的难受程度似乎比旁人更甚,必不是几次下来就能习惯的,但见众人都没什么异样,却也不再提了,只先记在心下,待得日后再做思量,只开口问道:“敢问师姐如何称呼?”
“复姓司徒,单名晓字,师妹名讳又是?”司徒晓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此番碰上江桐叶,也合了缘分二字,一时间也起了几分结交之心。
“师妹姓江,上桐下叶。”江桐叶答道,又问道:“不知师姐此行是去往何处?”
“我听闻那青蒙山最近又闹起了兽潮,也恰逢太初果百年一熟的日子,打算往那边走一遭呢,师妹可要同行?”较之与不相识的人结队前往,不若同门之间同行,毕竟后者还可信几分,不至于一言不和就背后捅你一刀。
“师妹倒还没定了行程,不过先打算往那江城走一走,若是之后无事,便随师姐同去吧。”
“也好,那江师妹先收着这枚通讯符,一月为限,若是去便给我传讯,若不去也罢了,日后再联系也不错。”司徒晓掏出一枚玉简递给了江桐叶,而后又说:“师妹慢走,师姐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师姐一路珍重。”郑重其事地收好了玉简,江桐叶目送了司徒晓离开,才踱着步子,边慢走着,边细听着周围人们的谈话,走了一路,听了一路,才确定了该如何去江城。
按着街边大树所指的路,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找到了一处渡口,向着一艘客船的船主问询:
“这位老丈,不知近日里可有去江城的商船?”江桐叶也不因自己是修真者而自傲,柔声细语地问道:“若是这几天没有去的,不知租一艘船前往又要多少银钱?”
“小娘子倒是赶巧了,老朽这艘船就是去往荆州的,途径江城,小娘子不嫌弃的话,便搭老朽的船吧,花费也不多,五百文大钱就够了,还包一路上的吃食,都是最新鲜的河鲜……”老头儿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想来他们也是为了讨生活而劳苦着。
“都依老丈吧,这里是一百文钱,老丈先收着,先帮我留着一间屋子,我过会儿再过来,不知道何时才发船,好不误了时辰?”
“老头儿这船明天一早卯时就出发了,小娘子若是今晚不来,那明天可得赶早了。”老头儿拿了钱,边仔细地一枚一枚数过去,边眉开眼笑地回答。
江桐叶粗一估量了时间,又说:“我今晚便到,还得劳烦老丈备着些汤面时蔬,河鲜却是不用了。”
“好好,老头儿到时候必给小娘子准备好了。”刚数完了钱的老头乐得合不住口。
江桐叶颔首,“那就全赖老丈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老头儿刚进帐了一大笔钱,心情甚是愉悦,哼着小调儿朝江桐叶摆了摆手,心里打算着今晚要不要去喝些小酒。
江桐叶也不以为意,便提步离开了,先朝着城东而且,那里有一座古寺,古寺里有一颗银杏,上面用红绳系满了善男信女的许愿符。肉眼看去银杏还是生机勃勃,但用神识扫过便可知道它已经被常年的烟火熏得灵气渐消。
江桐叶轻叹,怪不得她听到的声音都千万请她来这里看看,也没犹豫,先是掐了个隐身诀,不叫凡人瞧见,再把在静脉中不停流转的木属性灵气自右掌心逼了出来,化作一蓬轻雾笼罩于其上,又单手掐了个布雨术,将精纯的木属性灵气以绵绵细雨的形式赠与了这棵承载了那么多人心愿的古树身上,这一下再看去,它可算新生了。
接下去的时间,江桐叶就奔走在城中各处,一一帮那些求助的花草树木摆脱困扰,这般奔波劳走下来,天色就已迟暮,江桐叶这才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朝着预定的船家方向走去,虽然这天大部分的事儿都不过举手之劳,但积少成多之下还是有些劳累了,只想先坐坐再吃些东西补些体力,再开始做今天的晚课。
当晚来到船上后之事过于琐碎,故不一一言表,只说发船后的第二日,因着天气骤变,却是冷了许多,那老头儿便趁着哺食的时候,烫了一壶烧酒,喝了下去,暖了暖身子。这一喝可不得了了,当晚划桨的时候晕晕乎乎险些跌到了江里,要不是江桐叶遥遥托了一把,只怕这老头儿今儿个就要命赴黄泉了。
那晚之事老头儿虽记不大清,却不敢在吃酒了,兢兢业业地操着桨一路西行,经过了重山叠嶂,看过了断壁残垣,阅览了山林平原,只消了三日光景,就已能遥遥望见江城那厚重的城墙了。
“小娘子,那里便是江城了,老头儿过会儿便先转舵先送了小娘子过去。”一路上陆陆续续送走了大半客人,剩下的除了江桐叶都是去往荆州的,所以老头儿打算着先送走了江桐叶再前往荆州不迟。
“那倒不必了。”江桐叶一笑,“一路上已是全赖老丈打点了,接下去的一段行程还是我自己去吧。”
老头儿疑惑:“小娘子,这儿可离着江城还有几十里地呢,你要怎么过去?”
江桐叶确定了江城的方向后,对着老头儿说道:“老丈,若是有缘,我回的时候还坐你的船。”
未等老头儿反应过来,便从船上飘了下去,踩着水波,如履平地一般翩然而去,徒留老头儿在身后赞叹:“往日里只听说有什么劳什子的大侠能踩着水过江,想不到老头儿还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江桐叶可不管这些,只觉着里拿江城的城墙越近,心中的情绪也越发起伏起来,不由加快了几分速度,只想着早点到那儿去。
两盏茶不到的时间,江桐叶寻了一出人迹罕至之处登上了岸,却见她锦履不曾湿了半分,衣衫未曾乱了一丝,从储物袋中取了三尺青锋,一个包裹出来,充作游侠儿的打扮,毕竟她此行之处都是凡人为多,多做一番准备或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准备妥帖之后,她才踏上了官道,步行了一段就见到了青石堆砌,石灰粘合的浑厚城墙,其上被刀刃划过的痕迹,被火烧灼的迹象,水浸润后长出的青苔,融合成了这门城墙最贴切的名字,那是时光。
因没有官府所发的路引,所以江桐叶也没走正门,只找了一处城墙略矮的地方,便纵身跃了过去,落地的瞬间,却见着了一个人,一眼就叫江桐叶心中难掩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