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冷静了下来,暗自整理着头脑中的逻辑。
他的话都合乎道理,她如果没有将郁兴来视作亲生父亲,而是对被幽禁被利用心有怨怼,那么秦皓白带她离开玉柳苑确实算得上救她。他使了那个计策,激郁兴来原形毕露,若是及时赶到没有让郁兴来砍伤她,也就对她没有任何伤害。
这个人,确实初衷并不邪恶。
细细回味这两日来与他相处的经历,似乎也只能挑得出他性子霸道冷硬的错,看不出他有什么邪恶下作之处。他们两人之所以会闹到针尖对麦芒的地步,一是因为紫曈从一开始便将他视作始作俑者,视作恶人,一直没机会也不想冷静下来体会他的立场,二是由于他不善与人解释,总去习惯性地对她霸道威逼……这么一想,紫曈发觉主责还是该他来承担,忍不住想要继续掰扯。
“你如果早来说这些话,不就好了么?你自己做得像个霸道魔头,还怪我那么看你?”追责追得还不够过瘾,紫曈又想起了那个死在河里的船夫,“照你这么说,好像你从来不去恃强凌弱一样。你武功那么高,随手便可要人性命,难道不是惯于恃强凌弱的……”抬眼见到他脸色变得阴沉如水,射过来的目光透出逼人寒意,连忙怯怯地缓下语气道:“罢了,你都亲口道歉,我又何必还要揪住不放?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人。”
善清剑仙都道歉了,合该她这小神医见好就收。实则紫曈已在为之前归咎于他而暗暗内疚,只是一时还不愿服软罢了。
秦皓白冷冷盯着她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谁也不是生来就身负武功。我如今是有了恃强凌弱的本事,可也清楚记得自己受人欺凌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绝望无助、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尝过么?”
紫曈吃了一惊。如今的善清宫已算得上武林第一大派,除了有吴千钧与秦皓白这样的高手坐镇之外,人数也是颇多,这才面对众多门派的仇视还可有恃无恐。秦皓白是这帮派中的二号人物,又身怀绝世武功,若说他还会受人欺凌,还会绝望无助,当真难以想象。
见他眉间凝着苦涩,紫曈隐隐体味到,自己方才的话不是触怒了他,更像是触及了他心底什么隐痛。她怀着几分好奇,几分关切,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你也曾……遇见过什么极不好的事?”
秦皓白却没有兴致与她掏心掏肺,只生硬地将四个字甩给她:“不关你事!”
紫曈刚对他泛滥了一点同情之心,便被他噎了回来,只能暗叹:这人没变,还是那个不能好好说话的家伙。于是有些负气地说:“我才懒得去问你的事。你如今道了歉,不想恃强凌弱了,又打算如何处置我?难道你会突发善心,想要放我走了?”
秦皓白看她一眼:“你若实在不情愿随我走,我可以将你送回去交给赵管家。她虽然没有护着你的本事,但若由我去为你们安置个落脚之地,让你们暂且避避风声,也不见得那么容易被郁兴来找到加害。”
紫曈这一次吃惊更甚,险些掉了下巴。
“有话便说,又瞪什么眼睛?”秦皓白再也忍受不住她这像观瞻怪物一般的眼神。自己虽然算不得好人,但也不能算个恶棍吧?凭什么稍稍做上一点正常的事,就要被她如此看待?
“你……不但愿意放我走,还为我安排了后路?”紫曈显然将这事视作天方夜谭。
动动嘴皮道个歉很简单,可若是放她走,他自大闹寿宴以来的一切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
“权当是对从前的事稍作补救好了。”秦皓白见她仍然满脸讶异,愈发不耐,“你不信?我从前是算计过你,威胁过你,可曾说谎骗过你?你若不信,一会儿等雨停了,我就带你连夜上路回转,如何?”
他确实从未说谎骗她,连算计她的事也是一听她问起,便坦然承认,正应了他光明磊落的名声,由不得紫曈怀疑。紫曈又问:“那……我若走了,你义兄的病可怎么办?”
秦皓白顺了顺气,道:“我义兄不是生了病,他是被人下了‘忘忧花’。”
郁兴来向来以擅长医治毒伤闻名,秦皓白知道无须解释,紫曈也会明白忘忧花是什么东西。紫曈果然立刻在脑中寻到了结果,那是种产自西南的毒物,不会致命,中毒深了只会令人神智溃乱或是——失忆。
听闻善清宫宫主居然被人下了毒,紫曈颇觉意外,问道:“吴宫主现在症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