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是给你的。”沈初见把一个小袋子推了过去,叶远臻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樟脑丸。”沈初见说,叶远臻扬眉,“给我的?”
“嗯。”
“为什么会想起来送我樟脑丸?”
沈初见用筷子一根一根往出挑着菜里的香菜,“没有为什么,路边看见的,就顺手买了些,上次在我柜子里放了些,挺好闻的,还驱虫防潮,所以今天恰好碰见了,就买了一包。”
叶远臻看着她,突然觉得他们这样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家常琐事,我今天出去买了什么东西,白菜多少钱一斤,你看这个放在家里怎么样?这样的日常显得无比温馨,他捡起来筷子帮她把香菜挑出去,一边含着笑说:“嗯,我拿回去放在衣柜里。”
沈初见盛了一碗汤,细细地缀着,“你总看我做什么?”
叶远臻被发现了,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我们初见好看。”
沈初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油嘴滑舌!”
叶远臻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白斩鸡,“多吃点,你太瘦了。”
沈初见摇头,“吃不下了,再吃肚子都撑起来了,到时候你就该嫌弃我不好看了,你以貌取人,我只能以色侍人,色衰,则爱迟。”
“傻瓜,你在我眼中怎么样都好看,等你色衰的时候,我也是个糟老头子了,到时候谁还嫌弃谁呢?我只想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样就不会这么的夺目,惹人觊觎了。”
沈初见心里柔柔的,胃里喝下的汤暖暖的,她眯着眼睛,问道:“阿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一直到我们都七老八十了,你胡子花白,我满脸皱纹,背也驼了,眼睛也花了,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会啊,到时候我就叫你老太婆,你就唤我老头子,然后我们会儿孙满堂,你每天就晒晒太阳,含饴弄孙,我还给你剥虾,给你做蛋炒饭,等哪天我们都老地走不动路了,我就陪你坐在院子里,一起看着庭前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
叶远臻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初见,初见”地叫着玩。
沈初见含着笑,任他一直浅唤,“阿初”叶远臻换了个叫法,像是玩上瘾了,“阿初,阿初,阿初……”
船行水上的第三日,天气突然变得极其阴沉,江面上卷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巨浪,船体一直在不断颠簸着,像一叶浮萍漂浮在巨浪涌动的大海中。疾风暴雨顷刻而至,浑浊的江水不断翻滚着,天色黑暗地骇人。
船舱中有小孩子在不停地哭闹,大人左哄右哄地都不见好,也失了耐心,语气里夹杂了责骂,孩子越发哭的厉害了,天色阴沉,人心就容易烦躁,外面是疾风骤雨,里面又充斥着各种味道,空气污浊憋闷,所有人的心情都像是被放在梅雨天气里浸泡了半个月,难受地快要发霉。
船体又是一阵急剧地颠簸,船舱里有人摔倒在地上,一时间此起彼伏的诘责声音响起,船里的喇叭响起:“各位乘客不要惊慌,由于气候原因造成了船身颠簸,请大家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不要随意走动,以免跌倒摔伤。”
一个年轻的女子裹着大衣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她将头靠在一侧,眉头紧锁着,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突然间,她捂着肚子开始坐立难安起来,不到片刻,脸色也变得十分凄惨,额角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来,她终于忍耐不住,叫来了乘务员,声音虚弱地问:“我肚子疼的厉害,船上有大夫吗?”
乘务员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冷淡地说:“船上有随行的医护人员,你跟我来吧。”
她勉强站起了身子,跟着乘务员去了船上的医务室,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正在里面坐着,那个乘务员把她领了进来,对女孩说:“阿洁,她生病了,说是肚子疼,你给看看。”
那个被唤作阿洁的女孩子放下了手里的瓜子,让她坐到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上,问道:“哪里疼?”
她捂着自己的腹部,“这里,疼的厉害。”
阿洁走了过去半蹲下,说道:“躺下来,把手放开,我按哪里,如果疼就说出来。”
她平躺了下来,阿洁在她腹部按压了几下,按到一处的时候,她突然疼的皱起了眉头,“就是这里疼。”
阿洁又问:“疼的有多厉害?”
“绞痛难忍,已经吐了好几回了,现在还是恶心,但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阿洁站起身来,“恶心吗?”
她点点头,阿洁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吃坏了东西吧,我给你开些药吧。”她从抽屉里翻找了几下,拿出两盒西药来放在桌子上,说道:“一共三块大洋。”
她坐起身,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钱来,阿洁说:“这个白色的盒子,一日三次,一次一片,另一个黄色的盒子,一日一次,一次一颗,用温水送服。”
“多谢你。”她拿了药,依旧按着胃走了出去。
按照嘱咐喝了药,她蜷缩在座位的角落里闭眼休息,但很快就又睁开了眼睛,然后手按上了右下侧腹部,深锁着眉头,显然又开始疼了,豆大的汗滴开始从她脸侧滑落,旁边有人注意到了她,问道:“你没事吧?”
她痛苦地咬着嘴唇,脸色一片惨白,终于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倒在里座位上。
船里再次响起了广播:“各位乘客大家好,现在船上有一名生了疾病的女子,请问船上有没有专业大夫,若是有,请您马上到二楼301房间来诊治!”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这时,一个年轻的清瘦男子站了起来,他穿过座位,径直上了二楼。
301房间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您好,请问这里有病人吗?”
一个乘务员过来开了门,面色有些焦急地问向门口的男子:“你是大夫吗?”
“我是。”那男子点点头。
“快跟我来!”
那男子跟着乘务员走了进去,屋子里还有两个人,里面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那男子快步走了过去,“是她么?”他脸上的神情突然凝固,一旁站着的一个人马上说:“对,就是她,刚刚突然昏过去了,你是大夫?”
他愣着不说话,那人看向刚才过去开门的那个乘务员,又确认地问了一遍:“他是大夫?”那个乘务员看向男子,只见他神情有些难以置信,便问道:“哎,你不是说你是大夫吗?怎么回事?”
那男子这才反应了过来,“哦,我是大夫,我认识她。”
旁边站着的那人脸上瞬间露出了一丝松懈的神情,“那你快检查吧,这位是我们船上的随行医生。”他身边站着的女孩递出了手说道:“你好,我是阿洁。”
男子伸出手与她回握了一下,“你好,我叫易阳。”
阿洁面色迟钝了一下,脸颊有些微红,易阳问:“你之前诊过她吗?”
阿洁点点头,“嗯,她之前说肚子疼,我给她配过药,没想过没过多久,就昏迷不醒了。”
易阳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神深了深,“我现在需要对她做一些检查,你可以配合我吗?”阿洁略显羞涩地说道:“当然可以。”
“谢谢,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其余的人先出去。”
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看了阿洁一眼,阿洁点点头,他们便关上门出去了,“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知道了。”阿洁说。
船上器具比较简陋,而阿洁其实只是个略通医学的护士,易阳检查了一遍,说道:“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做手术,不然会穿孔,有生命危险。”
阿洁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她有些慌张,“我需要报告上级,我做不了主。”
易阳“嗯”了一声,“告诉他们,就说必须马上做手术,不然真的会出人命。”
阿洁跑了出去,很快,刚才那个一直站在旁边的人走了进来,阿洁对易阳说:“这是副船长,你跟他说罢。”
易阳说:“她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做手术,不然会穿孔,导致生命危险。”
副船长考虑了一下问道:“你能保证手术成功吗?”
“阑尾炎只是一个小手术,风险不大,我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易阳十分笃定地说道。
“你……”副船长犹豫了一下,“这样吧,你过来跟我签一个协议,你若愿意承担所有责任,我就让你做这个手术。”
易阳站起身,“好。”
漂亮的钢笔字落在白纸上,没有丝毫的犹豫,那副船长目光赞许地看了一眼易阳,“那易医生,还有什么需要用的东西吗?我去准备。”
易阳道:“一间干净的房间,最好能消毒,一张床,我随身的行李箱里有做手术用的东西,还需要一个吊瓶架和一些药,我告诉阿洁,让她和你去准备。”
“好的。”
几人分头行动,副船长派来刚才的那个乘务员去拿来了易阳的行李箱,易阳打开,拿出了最里面的一个小箱子,一打开,里面是整套的手术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