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惩罚，也没比逐出本籍轻多少，宋山一听就急了：“母亲，珠珠固然有错，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叫她今后怎么见人！”
太夫人才不管乎宋咸贞今后好不好见人，她原本还找不到错处来惩治她，既是她自作孽，又何必来怪他人？
“你们就是太惯着她了，这才酿成今日大错，你们不懂得教导女儿，老身帮你们教导，你们竟还不知感激。”太夫人心情好，说话都是飘着的，可那嘴脸，落在宋山夫妇眼中，却丑陋极了。
“儿子求母亲，再给珠珠一次机会。”虽然恨极，却还是不得不低声下气。
太夫人冷蔑道：“不是老身不愿给她机会，是不能给她机会，堂堂侯府的小姐，竟做出这等罔顾伦常之事，这让其他人怎么看待我们？”
“母亲……”宋山还欲请求，一旁的老先生蓦地发话：“老夫才疏学浅，教不了四小姐这样的学生，且老夫年纪大了，不想一世英名尽毁，大老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先生都这样说了，事情看来真的是再无转圜余地，宋山脸色很是难看，如同风雨欲来前的天空，黑沉如墨。
窦氏是个没主意的，见老爷不说话，她心中发急，刚准备豁出去再求一次太夫人，却被宋山牢牢压住肩膀。
“儿子知道了，母亲劳累一天，还请早些休息。”说完，拽着窦氏离开了福寿斋。
回芳苓院的途中，窦氏不停地以帕子擦泪，哽咽着：“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太夫人不让珠珠去家塾，这不是明摆着要毁了她的一生吗！”
宋山岂能不知太夫人在打什么主意，可他只是个庶子，在府内几乎没有什么地位，加上太夫人又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要想令太夫人改变主意，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禁会想，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着，那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妻子，一定不会受到这样的委屈。
“老爷，现在怎么办啊？”窦氏忧心忡忡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宋山一咬牙，道：“大不了给珠珠单独请个先生！”
窦氏瞠大眼：“单独请个先生？”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根本请不动名家大儒。
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宋山道：“咱们不一定要请名家大儒，这世上学识渊博之人多了去，像那山野间的隐士，淡泊名利，性情高洁，岂非比那些所谓的名儒更值得人尊敬？”
话虽这样说，但既然是隐士，又怎会轻易被他们找到？窦氏对此不容乐观：“那咱们该去哪里找呢？”
该去哪里找，宋山还没想好，不过单独请先生的决心是下定了，原本还在犹豫，该不该让女儿从家塾中独立出来，现在倒好，干脆没什么顾虑了。
“这件事不急，慢慢来，先问问珠珠的意思。”宋山道。
窦氏点头：“老爷说的是，左右珠珠还小，不着急，就算请不到先生，大不了妾身亲自教她。”窦氏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读过书的，自从嫁给宋山，生了孩子，就开始安心相夫教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类的东西，她便是再没碰过。
听窦氏这么说，宋山这才忆起来，原来自己的妻子，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他突然间，就生出了一丝愧疚和怜爱：“芸娘，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他握住窦氏的手，含情脉脉。
窦氏红了脸，老爷突然间如此柔情，倒叫她臊得慌：“不辛苦，这都是妾身心甘情愿的。”
窦氏本就长得娇美，虽已至中年，却是风韵犹存，因生了孩子的缘故，倒比年轻时更有味道，宋山情难自禁，伸出手来将她揽住：“芸娘，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窦氏脸红得越发厉害了，在宋山怀里来回扭着，欲推不推的：“说什么呢，也不知羞！”
“有什么好羞的，你是我娘子，咱们一起生娃娃不是天经地义吗？”
今天的宋山也不知怎么了，满口的不正经，他年轻的时候也没这样，窦氏到底面薄，见周围丫头仆从来回走动，不好意思，连忙将宋山推开，“老爷，妾身左思右想，总觉得咱们珠珠，是不会做出顶撞先生这种目无尊长之事的。”
宋山沉吟道：“事实是怎样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珠珠会不会受委屈，太夫人向来看不惯我们长房，就算今天不赶她走，迟早有一天也会赶她走的，早走早安生，省得被人欺辱。”
说的也是，珠珠是他们的宝贝闺女，窦氏一想到女儿被人欺负，就像有人拿针在戳她心窝子似的。
两夫妻一路走一路商量，双双赞同给宋咸贞另找先生。
虽说已经决定要为她单独找个教书先生，但到底不是那么好找的，总不能在街上看到个书生，就拉住问他要不要来府上当先生吧？
再说，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起宋咸贞，认为她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在宋山心中，她却是天下至宝，给他女儿授课的先生，岂能随便挑选。
于是，这一挑一捡，先生没请来，太夫人的寿辰却到了。
宋山这些时日一直忙于为宋咸贞请先生，早把太夫人的寿辰忘脑后勺去了，等想起来，就再抽不出时间去挑选寿礼了，只好让窦氏帮忙，挑件看得过眼的金银玉器，作为太夫人寿辰的贺礼。
寿宴当天，侯府张灯结彩，热闹极了。
太夫人有诰命加身，儿子又是一等侯的爵位，分量不轻，是以这一天来参加寿宴的，皆是豪门贵勋、皇亲国戚，太夫人甭提多有面子了。
窦氏正兴高采烈地为一双儿女挑选衣裳，怎么也是大场面，来的都是贵人，她自然想让自己的儿女风风光光亮相。
正为难宋咸贞是该穿艳丽活泼一些的桃红色，还是该穿娴静粉嫩一些的丁香色时，芳苓院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弟妹怎么来了？快进来坐。”窦氏纳闷，二房的正房夫人郭氏，从来都是不屑于踏足芳苓院的，今个儿是怎么了？心中虽不解，却还是热情地上前招呼。
郭氏站在门口，并不进入，自傲清高的模样，倒是与宋琬如出一辙。
她看也不看窦氏，目光在房内一扫，落在了宋咸贞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