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边说边不停地叹气,是啊,顶头上司遇害,朝夕相处的同事都成了嫌疑对象,谁碰上这事心里不难受?其实刑侦队何尝不苦恼?虽然进行了许多的调查工作,可一直无法锁定凶手,我们也着急。
回到局里后,我找来了这起案子的所有资料,认真看起来。
我用一下午的时间仔细地将笔录材料看了两遍,然后又用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将七个人的大致形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终筛选出了两个“问题人”:一个是黄松的助手、也就是女死者沈月的丈夫梁平和护士李洁。
梁平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他在警方的问询中提到这样一个细节,说他在妻子沈月手术之前曾跟其商量过,要做她手术的主刀医生,可沈月就是不同意,而且就点名要黄松为自己手术,这让梁平感到很沮丧。对于自己主动为妻子手术的原因,梁平解释为自己太爱太爱沈月了,想亲手为她手术,虽然自知医术比不上黄松,但他自信会成功,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点私心,就是不希望自己以外的男人触碰爱人的身体,尽管他身为医护人员,对这一点还是不能完全释怀。
所以就有这样一种可能,妻子的拒绝和坚持让梁平耿耿于怀,由此对黄松产生了怨气,甚至产生了杀人之心,并导致他在手术过程里被女鬼附体,实施了杀人计划。梁平是黄松的第一助手,手术的时候就站在黄松最跟前,在众人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手术台上的病人身上的时候,不动神色的将手术刀插进遇害者身体而不被人发现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护士李洁之所以引起我的怀疑是因为她对于黄松的遇害所表现出来的过度伤心。笔录材料上记录的李洁的话不多,有价值的内容几乎没有,但看得出她极为伤心,以至于参与问询的警察有几次不得不停下来安抚她。按常理说,黄松就是李洁的领导加同事,两人的关系跟其他几位医护人员是一样的,她有必要如此伤心吗?难不成两人之间有超乎常人的关系?当然参与问询的警察也提到了这个疑问,不过李洁矢口否认了。看来这个问题很有必要深入调查一下,由此我想到了黄松的妻子——看来有必要找她谈一谈。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直奔市中心医院。让我没想到的是,方大正已经到了。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敬业。没想到他却啧啧称赞起我来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然后他问我有什么新想法。我就说想分别找黄松的妻子和他的助手梁平谈谈。
说说找这两个人的理由。
我想了想说,在看完那些笔录材料后,我从心里锁定了两个犯罪嫌疑人。
哪两个?
梁平和李洁。然后我解释起来——
这起凶杀案是一起典型的密室谋杀案,凶手就存在案发现场的几位医护人员当中,而且当时身处的位置就在遇害者黄松身边,所以他或她才会在众人的注意力完全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将手术刀插进死者的心脏位置而不被人发觉,从距离上来说,梁平和李洁的嫌疑就最大。梁平因为妻子沈月坚持要让黄松做手术而对黄松心存不满,自尊心也很受伤害,这都会成为他杀害黄松的理由和动机。而至于李洁,我怀疑她跟黄松之间存在感情纠葛,这也是我想找黄松的爱人谈谈的原因。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个人推测,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如果错了,您就权当我没说吧。
方大正摇了摇头说,不!至于对错我还不好说,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咱俩的思路完全吻合,我今天的安排也是从你要找的这两个人身上寻找突破。所以要说错,那咱俩就都错了。
听了方大正的话我松了一口气说,是啊,在案件没有完全侦破之前,对错都不好下结论。
方大正拍拍我的肩膀说,厉害啊小穆,走吧。
去哪里?
找那几个人做调查啊,你还等着他们送上门来啊。
我们第一站先到了遇害者黄松家里,见到了她的妻子何云娜。何云娜在市实验中学当老师,是个容貌姣好、穿戴得体、举止文雅的女人。此时的她虽没有泪水连连,却是面色苍白,表情暗淡,一看便知尚处于丧夫之痛当中。
在听说了我们的来意后,何云娜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讶,而是沉思了片刻说,我知道那个叫李洁女人,但我不觉得我丈夫背叛了我,我们依然很相爱。
方大正皱了下眉头问,你认为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
何云娜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我丈夫曾在我面前说过,这个女人最近很让他头疼。他还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我相信他,我……相信他。
就因为他是你的丈夫?
不,女人的直觉。何云娜摇摇头,比之刚才,这女人的表情变得更加笃定了。她接着说,我相信我们时间年的感情,更相信我丈夫不是那种人。
方大正站起身来说,非常感谢您。请节哀,也请你相信我们警方,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还您以及黄大夫一个公道。
何云娜朝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从黄家出来,方大正叹了口气说,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个一直保持着冷峻威严的前军人表情里看到了一种柔软的东西,心里不免有些感动,对其在佩服之余又多了几分由衷的喜爱。
与梁平的谈话进行的时间也不长。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询,而且大概梁平也早就料到了警方已将自己列为了犯罪嫌疑人,说起话来非常直接。
本来我跟黄松在工作上就存在竞争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如其他同事关系那么融洽,再加上这次因为跟我妻子动手术这上,我们的关系又激化了,用你们警察的话说,这些都可以成为我杀死黄松的理由,显然你们已经怀疑到我了,这都是你们的事,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我的确很讨厌黄松,但绝对到不了要杀死他的地步,我是清白的。
方大正点了点头说,非常感谢你这么直爽。但是有个情况我需要说明一下,那就是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杀人凶手在杀人的时候可能大脑不完全清楚,而是被一种潜意识操纵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梁平打断方大正的话说,但是我也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当天我的大脑非常清楚,从手术开始到黄松遇害的每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当然如果你们非要急着找个替罪羊去完成你们的侦破任务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方大正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从梁平那里出来,我不无生气地说,这小子可真够嚣张的。
方大正却并没有记恨的意思,语气平和的问我,你怎么看?
我想了想说,这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的话就存在两种可能……
哪两种?
一种就是,梁平的确不是杀人凶手,他说的话句句属实;另一种就是,梁平就是杀人凶手,这些说词都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他具备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方大正点点头,问我,你倾向于哪一种?
这个……还真不好说,目前我心里也是乱作一团。
是啊,方大正长叹了口气说,梁平说的也不无道理,月这个时候我们越要稳住,绝不能急于破案,否则真会造成冤假错案。
我默默地点点头。其实现在我的心里早就有了一套方案,只是目前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说出来,那就再等等。这一系列的调查可是让我对这个方案的效果越来越自信了。
最后一位调查对象是李洁。据她医院的同事说,因为精神状态太差,她请假回家休养了。在弄清她的家庭住址后,方大正开车载我前往。
李洁的家在一个老旧的单位宿舍区,这是她父母房子,她尚未结婚,跟父母同住。李洁的父母是两位和蔼的老人,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在听说了我们的来意后便主动回避开了。
房内传出很细微的“嘤嘤嗡嗡”的哭声,应该是来自于李洁,听着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待我们推开房门口后才发现,那声音不是哭声,而是歌声——确切的说是戏声,也就是说李洁正在屋内唱戏。我不懂戏曲,但听声音大概实京剧吧,而房内墙上挂的一些京剧脸谱的画像也证实了这一点。
唱戏声戛然而止,想必是听到了我们的动静。方大正推开里屋房间的门,李洁正坐在床沿上深埋着头,后背对着我们。
你好,我们是……
方大正正做自我介绍,李洁突然回过头,吓了我俩一大跳,她脸上画着京剧脸谱的浓妆,样子极为恐怖。她双眼瞪着我们,脸上由于油彩的覆盖我们无法确定她的表情,我和方大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