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的楼道口被铁栅栏门锁上了,郝民打开手电筒照着开开了锁。进入楼道后他先找到了走廊里的开关打开了灯。楼道里有了光明,他松了口气,然后带着我直奔目的地——手术室。手术室分内外两间,外间是消毒室,很简陋,有更衣用的衣架和一排水管;里间是无菌手术室,有一扇木门与外间隔开。一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因为现场勘验工作还在没有结束,手术室内还完全保持案发现场时的原样。手术室正中央是手术台,上面是一层已经干涸的黑红色的血迹,手术用的带着血迹的器械胡乱丢在上面;地上也有一摊已经干透的血迹。
看着眼前血腥的现场,当时命案发生时候的情景犹如一张电影胶片呈现在我的眼前,我甚至都能死者当时那一声绝望的惨叫,心中在震撼之余不免生出一丝伤感:一位尚未来得及品尝甜蜜婚姻生活年轻女人,一位出色的心脏内科专家,就这么突然无辜殒命,实在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郝民也为两位死者发出了叹息。
再将手术室看了个底朝天之后,我提议去停尸房看看。
你疯了啊?去那种地方干嘛?郝民伸长脖子大叫。
我当然不能对他实话实说,只说自己好奇而已。而他犹豫不决面露胆怵的样子正合我意,我便趁机说,那我自己去好了,你在这里等着吧。说完我怕他反悔,忙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顺着楼梯直奔地下一层,而离着停尸房越近我就越发明显的感觉到一种逼人的阴气。停尸房里一定有问题,这是无疑的了。可惜当我跑到停尸房的入口处的时候,却被一道紧锁的铁栅栏挡住了去路,急得我直跺脚。
这时候郝民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干嘛跑这么快?我可不敢一个人呆在上面。
我便趁机吓唬他,我刚才突然听到有声音,难道你没听见?
没有啊?郝民一脸恐惧,然后看了看纹丝不动的铁栅栏门听了听后问我,啥声音没有啊?不会是见鬼了吧你?
我没工夫跟他闲扯,问他,你有这门的钥匙吗?
郝民皱着眉头说,这可是停尸房啊大哥,我要这里的钥匙干嘛?再说了,万一进去碰上个女鬼啥的……
我打断他的话问,这里面要真的有女鬼呢?
郝民倒吸了口凉气,说:“拜托啊老大,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很小的。”
“好吧,不吓你了。”我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我感觉这里面有蹊跷,或许跟上面的命案有关系呢。明天咱进去看看吧。”
一听说跟命案有关,郝民也不好拒绝,只是搔着头皮为难地说:“那好吧,不过到时候你自己进去,我可不敢进。”
“好吧,”我点点头说:“你只负责搞来这门上的钥匙就行。”
郝民想了想说:“也行,只要你不让我进停尸房就行。”说完他又指指楼上说:“上面还开着门呢,被你这么一吓,我可不敢自己上去了啊。”
“哈哈,看你那怂样。”
回警局的路上郝民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说我胆子越来越大之类的话然后又突然,便神秘兮兮的问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见到鬼了?”
“我说看见了,你信吗?”我反问他。
“我……当然不信了,我可是铁杆的无神论者啊。”
“那不就得了。”
“可是……你听到的声音……又是哪来的呢?”
我可不想继续跟他探讨这个问题,便装作很困的样子倒在靠背上装睡,任他在一旁独自叹息。
郝民这小子还算效率高,早就拿到了医院停尸房的钥匙,第二天下午我们到了案发现场之后,他将钥匙交到我手里后他就火速的溜之大吉了,看那架势好像生怕慢了会被我拉着一起去。这样正好省得我再找理由赶他走了。而且因为命案的缘故,门诊楼里来找医生看病的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楼里面冷冷清清的,医生也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这对我的行动倒是更加有利了。
我打开通往停尸房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沿着台阶下到地下一层,立刻被一种潮湿腐烂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包围了。这是一种透露着死亡气息的味道,相信正常人一定会闻不了,但对我来说到不那么难以接受。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密闭严实的玻璃推拉门,想必是为了隔绝里面的空气而设置的。果不其然,拉开推拉门,尸体腐臭的味道就愈发明显了,不过这还尚在我的接受范围。进去推拉门正前方不远处是一扇破旧的红漆木门,门上面写着“停尸房”三个白色大字。这个过程里我谨慎的留意着周围,可似乎没什么异常,我不禁纳闷。停尸房的木板门没有锁,就在我推开门的瞬间,又是一股明显的阴气袭来,心中不免有些兴奋。但是我也不能高兴得太早了,因为停尸房这样的环境里本来就阴气很重,而阴气重跟有异常是两码事。
推开门,一股更强烈的尸体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次我终于忍无可忍了,被呛得咳嗽不止。还好我的鼻子很快适应了这不堪的环境,我便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仔细地观察停尸房里的状况。停尸房很大,差不多占据了整个地下一等,其间有几个大型的立柱。停尸房四面墙壁上是破旧的存放尸体的铁柜子,应该都是摆设,里面存放尸体的可能性不大;大厅中间摆着一些停尸车,有十几个之多,不过只有两家车上停放着尸体,尸体被白布盖着,其余的上面都空空如也。
我想问题应该就出在这两具尸体上吧。在确定完全掌握了停尸房的环境之后,我便走向两具尸体。我先朝着理我较近的一具尸体走去,掀开蒙着尸体的白布后,一个老者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死者有六七十岁的样子,按说这个年龄也算是高寿了吧,可看死者脸上拧在一起的皮肤褶皱应该是生前过得并不愉快,临死前心里还满是冤屈。
打开另一具尸体上的白布,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女子面容姣好,但却是面色煞白,表情也有些冷,只是这冰冷的表情里透着一丝哀怜。不消说,这女孩也一定非正常死亡。不过目前仅仅是猜测而已,揭开这年轻女孩儿的死因至关重要,这也必将是我下一步的重点调查内容。我又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停尸房的角角落落,确定里面再无其他尸体,然后就离开了。
走出停尸间,我立刻拨通了郝民的电话,让他跟我一起调查两个死者的情况。他一听又急了说:“那种鬼地方能少去就少去,再说了,打听毫不相干的死尸的情况,你无聊不无聊?”
我反呛他:“你怎么就断定毫不相干?如果错过了什么重要线索你能承担责任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好吧。”
他很快就回来了。我们找到了医院里一个负责跟刑侦队接洽的副院长,让他查明了停尸房里停放的两具尸体的身份情况,然后就顺藤摸瓜,查到了两位死者生前就诊的两个科室:老者在肾内科,年轻女子在心脏内科。热心的副院长分别通知了两个科室的负责人,让我直接去找他们就好。
关于两具尸体的死因调查结果都很出乎我的意料。那位老者竟然是死于自杀,而那位年轻女子竟然也死于心脏手术失败,而为她进行手术的一生同样是死于非命的心脏内科主任黄松。听到这个结果我心里倒安定了许多,因为这距离我的推测又近了一步,同时我的自信心也更大了,因为截至目前来看,事情的发展还尚在我的推测之中。
我先把调查到的两位死者的情况分别说一下。
老者生前患的是尿毒症,虽然这种疾病在今天可以通过换肾等治疗手段痊愈,但在当时却是一种慢性绝症。也就是说,生前老者的病情虽然很严重但也到不了立刻就丧命的地步,那他选择用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原因难道是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待我向老者的主治医生问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老人自杀不完全是因为生病。
那是因为什么?一旁的郝民忍不住问道。
因为他的儿媳妇。医生摇着头说,老人生病住院花了不少钱,病又治不好,老人的儿媳妇就不乐意了,就把怨气撒在老人身上,一开始还只是言语相向说些难听的,后来就变本加厉,不仅动手打老人,哈不给他吃喝,再后来连老人的药都停了,这不明摆着让老人快死吗?医院也出面劝过老人的儿媳妇,可对方油盐不进,就是不肯拿出钱来为老人治病了,结果,那天晚上老人趁没人注意,在厕所的下水管上上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