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有四香:红阁的胭脂,西施的豆腐,白记的包子和东楼的肚兜。
红阁是个卖胭脂的小店,那里出产的胭脂是整个易州以及易州辖下六县女人们的最爱。
西施是个卖豆腐的女人,那里是整个易州城男人们最喜欢买豆腐的豆腐摊。
白记是个卖包子的男人,那个包子摊是城南小人物的天堂,因为只有那里的包子能让小人物们吃出幸福感。
东楼却不是卖肚兜的地方,那里是易州城最大的青楼,那里的女人人美、体香、肉贵,无数的男人以能睡得东楼美人、得到美人肚兜为荣。
陈二郎作为易州城最底层的小人物,东楼自然是不可能去过。
陈小妹还小,用不上胭脂水粉,红阁自然也没去过。
豆腐西施他倒是见过几次,不过都是远远地看的,因为买豆腐的人实在太多,再有就是豆腐西施只在早上营业一个时辰,大概时间也就是早上六点到八点。
至于白记包子,因为太贵了,至少对于陈二郎和陈小妹来说是太贵了,所以在易州一年多的时间,兄妹俩也只是吃过两次。
十文钱一个包子,对依靠几百文钱过活的陈家兄妹来说,真的是太贵了。
不过,那包子的确是香。
“二哥,刘掌柜真是大大的好人,你以前还总说他的坏话。”在去白记包子铺的路上,天真无邪的陈小妹拉着陈二郎的手,笑哈哈的说。
陈二郎之前的一番演技可以说是拙略无比,他的真实意图自然是瞒不过现场的食客和刘掌柜,所以也才有了看热闹的食客起哄。
但是陈小妹人生经历还太少,自然很容易就能蒙骗过去。如果陈小妹以不足十岁的小小年纪,就能看透这世俗事事,除非是穿越了,否则那才是真的见了鬼。
陈二郎并不想打破陈小妹心中的美好,只好承认道:“是啊,看来我以前是误会掌柜了。以后等咱们发达了,就经常去他那里吃饭,让他的生意更兴隆。”
陈小妹欢快地说:“好啊,好啊。不过,二哥,咱们为什么一定要去他那里吃饭,直接给他钱报答他不就好了。”
陈二郎摸着陈小妹的小脑袋笑道:“那不就成施舍了,刘掌柜是有身份的人,肯定会把这看成是对他的侮辱。咱们的好心不就办成了坏事!正所谓非己者,勿妄得之。”
陈小妹挠着头,歪着小脑袋说:“听不懂。”
陈二郎哈哈笑道:“听不懂没关系,咱们去吃了白记包子,等吃饱了,小妹长大了,就懂了。”
陈小妹听到白记包子,漂亮的眼睛又亮起来,拍着小手欢呼道:“嗯,吃包子去喽。”
白记包子铺离德富饭馆并不远,很快二人就听到了包子铺中店小二的叫喊声:“好吃不贵,白记包子。”
二人来到包子铺,因为已经过了早上的饭点,此时离正午又还有不少时间,包子铺中买包子的人并没有多少。
“小哥,小妹妹,买包子啊。”一个店小二见到陈二郎和陈小妹,立刻就迎了上去。
陈小妹欢快的叫道:“是啊,我们要买包子。”
店小二见到陈小妹生的可爱,态度上更好了一些:“要买多少?带走还是在这里吃呢?”
店小二的两个问题把陈小妹问懵了,她挠了挠头,歪着脑袋问陈二郎:“二哥,咱们要买多少?带回去吃行么?”
陈二郎溺爱的揉了揉陈小妹的脑袋,对店小二说:“来十个吧,我们带回去吃。”
“好嘞,两位稍等。”
店小二用油纸折了一个袋子,到蒸笼里捡了十个包子,拿过来给陈二郎:“小哥,一共是一百文。”
陈二郎拣出一百文钱给店小二,然后带着陈小妹回家。
两人本来是打算到了家再吃包子,但是包子的香味飘出来,两人的肚子又开始叫了。
所以在出了包子铺没几步,陈二郎从油纸袋子中拿出了一个包子递给陈小妹:“给你,吃一个呗。”
“谢谢二哥。”陈小妹开心的叫了一声,抢过包子,大口咬了一嘴,脸上全是陶醉。
陈二郎见到陈小妹吃的开心,心情也跟着开心起来,甚至连腿上的疼痛也跟着消减了不少。
兄妹俩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走,十个包子很快就被两人吃完了,陈二郎吃了六个,陈小妹吃了三个藏了一个,两人都吃的心满意足。
能吃饱的感觉真好。
“渴了没有?”陈二郎问陈小妹。
陈小妹诚实的点了点头说:“有点。”
陈二郎拉上陈小妹的手,快走两步:“那咱们快点回家,烧点水喝。”
然而,在兄妹俩想要赶紧回家的时候,一个阴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却出现在了他们的背后:“呦,陈二郎,你醒了。”
陈二郎听到这个声音还以为是某个认识自己的人,但是他却明显的感觉到了拉着自己的小妹浑身上下哆嗦了一下。
他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面容猥琐身体瘦削的中年人,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陈二郎不知道陈小妹为什么会害怕这个中年人,不过看陈小妹的反应,陈二郎立刻就把他定义在了反派坏蛋的角色上。
陈二郎伸手将陈小妹护在身后,语气很不善的质问中年人“你是谁?”
中年人听到陈二郎的话,哈哈大笑道:“陈二郎你不认识我?我是许立志许郎中,你腿上的伤就是我医治的,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陈二郎看了看腿上用破布包着的腿,在腿上的伤口处确是涂了一层药膏,不过,说是这层药膏救了他,他就只能呵呵了。
陈二郎不打算跟这个看上去很讨厌的郎中墨迹了,客套的对许立志说:“那就感谢许郎中了,我家里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许立志脸色变了变,狞笑一声:“你走可以,但是你妹妹要留下。”
陈小妹可以说是陈二郎的逆鳞,许立志的话立刻就让陈二郎怒了,他怒发冲冠,攥着拳头对许立志喝道:“你说什么?”
许立志被陈二郎的发怒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
“一个残废而已,还挺凶!”许立志呵呵冷笑一声,“看来你还不知道呢,那我就来告诉你,你妹妹已经把她卖给我了。本来我当时就应该把她带走的,但是我看你们兄妹情深,所以才留她等到你醒过来。现在你已经醒了,她也得跟我走了。”
陈二郎把陈小妹拉到前面,此时陈小妹已经泣不成声,她低着头不敢去看陈二郎。
陈二郎忍着腿上的疼蹲下,轻轻的抓着陈小妹柔弱的肩膀说:“小妹,告诉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哇……,二哥,对不起,我把我卖了。”陈小妹大哭着扑到了陈二郎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说,“昨天晚上你一直都在发烧,我去请了许郎中,许郎中说你快要死了,要想治好你,至少需要二两银子。咱们没有那么多钱,许郎中说如果我把我卖给他做姬妾,他就免费给你治。”
“所以你就把自己卖了?”陈二郎心中大恨,但是这恨是对卑鄙无耻、趁人之危、好不要脸、猥琐至极的无良郎中的,还有就是对自己的。
“我也不想卖了自己,我不想离开二哥,但是我更不想二哥你死啊,我不能让二哥你死了。”
陈小妹的大哭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陈二郎并不在意。
他搂着陈小妹的后背温柔的说:“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
陈小妹将小脑袋从陈二郎的怀里抬出来,满脸泪花的点了点头说:“我记得,我要和二哥一起等大哥回来找咱们,要和二哥、大哥一起去找二叔算账,去把父亲留给咱们的东西要回来。”
陈二郎给陈小妹擦了擦眼泪,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所以,你还不能离开二哥。”
陈小妹使劲儿的摇着脑袋说:“不行,许郎中说你的腿还需要换一次药,如果不换药会死的。”
陈二郎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陈小妹的脑袋,然后站起来,瞪着许立志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无良庸医,欺骗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你不觉得很无耻吗?”
“我可没有骗任何人,你的腿中了湿毒,这次活过来了,是你走运。如果不换药的话,你还是会死,这个我可以以我许立志的名声担保。”
许立志这次没有被陈二郎的气势吓到,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字据:“你来看这个,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也来看这个,这是我和陈小妹立下的字据。她自愿卖身救兄长,这种大无私的精神让我感动,所以我才决定买了陈小妹,免费给陈二郎治病。但是现在这个陈二郎显然是要赖账,还骂我是无良庸医,骂我无耻。各位父老乡亲,你们来评评理。”
周围的人见到许立志手里的字据,又听了许立志的话,都开始指责陈二郎。
面对无数人的指责,陈小妹先是慌了,她拉着陈二郎的手说:“二哥,你不要……。”
陈二郎没有听陈小妹继续说下去,而是把她拉到身后,然后一拐一拐的走到许立志的一米多远的位置。
周围人的指责他不在意,甚至世人如何看他,他都不会在意。
他知道,这种人口买卖,在这个年代是合法的。
但是这是她的亲妹妹,他最需要保护的人,他宁可自己死,也不会把陈小妹交出去,他也不想再听到陈小妹说把自己卖掉的话。
陈二郎冷着一张脸看着许立志说:“许郎中,你可知大宋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