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烟霞,热烈的像是要倾尽一生的浓稠,明媚地渲染尽所有碧空蓝天。除尽所有颜色,只余烈火焚烧时的绚丽与灿烂。
谢灵韵茫然地坐在绣凳上,漆黑温婉的凤眸是无解的迷离。
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模糊了双眼。或许是天际中即将降下的霜雾,眼中也染上了水意。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垂下眼睑不去看窗外夕阳余晖的美景,嫌它太耀目,灼地她眼疼。一疼,就想流泪。
嫁给临安候这么多年,她总是温柔的、贤良的、谨慎的、娴静的,贤妻良母。
娶了自个儿这么多年,他只是疏离的、隐忍的、厌烦的、风流的,浪荡公子。
谢灵韵知道,从成亲那晚就知道,他的心里没有她,只影未留。无论他多么高兴,偏她一靠近,他便敛去所有情绪,拿一双淬冷清湛的眸子越过她,连阴冷都不肯施舍她分毫。
不给她丝毫靠近的机会。
哪怕是旖旎地某些夜,他依旧冷峻到如冬日湖上的厚冰,任她如何努力,也起不了涟漪。
便如今日,隔着案几上的休书,她和他的手就再也没有触碰的可能。甚至于连念想,他都不愿给她,狠狠地将她杜绝在那三尺厚冰、一丈高门之外。
休书上,写的是她五年无所出,再也没有如此合适的理由,也再也没有合适如此的理由。
她嫁给他五年,夫妻同房的次数五指可数,连一年一次都没有。后院的妾生了一串又一串,跟结葡萄一样。想必如母亲所说,不爱吃那些个葡萄、石榴,注定不是多子多福的命。
她,自小就不爱吃,可能是剥皮吐籽太过麻烦。
她,不是一个繁华绮丽的人,没有倾城的颜、没有倾国的才,匹配不得他。
谢灵韵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讽刺,映着凤眸的复杂,仿佛罂粟绽放,瞬间开出了一朵睥睨的浅笑。
那笑容清清浅浅又情浓转深,透过朝暮往昔中的寒凉,落在从未变过的他的身上。剑眉星目,翩翩如玉。
她的手轻轻拂上小腹,一双凤眸柔柔地攀上他寒冽清湛的眸,温声细语:“夫君为何今日才休我?”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眼角处都是吝啬的漠视,冷淡地比湖底的石子都要凉,冷透的人还没冻出一个激灵就溺死在里面。
“本候想娶的只有她。”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说得侠骨柔肠,仿佛她才是那拆人姻缘的恶人。
谢灵韵低低笑出声,拿着绢帕掩住口鼻,大家闺秀的标准做派。潋滟的凤眸是莫名地悲伤,蓄满了委屈,却依旧怡然浅笑,了却无痕:“夫君既然想娶她,为什么又同我成婚?”
“没遇到她之前,本候以为任何女人都可以娶。遇到她之后,本候才知道世间女子诸多,然”话音一转,坚如磐石不可转,“非她不可!”
情深不悔,可惜那人不是她。
谢灵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临安候,也从来没有听过临安候说这么多话。他谈起一个女子时,是温和的、宠溺的、怜惜的、疼爱的,连入鬓张扬的眉都写满了柔情。
她拂在小腹处的手藏在长袖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