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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往事(3)

李家思想传统,一直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家训,孔芯的爷爷奶奶见儿媳妇只生了个女儿,都大失所望,日日嚷着赔钱货,虽然不至于动手打人,却时常责骂孔芯母女,态度恶劣到让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那时,孔芯还是跟父亲姓的,名字叫李芯。

李武是愚孝之人,自然而然跟父母站在同一边,暴露出结婚前的真面目,经常酗酒不说,喝醉了还经常打人,连年幼的李芯都难以幸免,被他打得遍体鳞伤,更别提孔秀兰了。

家不成家,无奈孔秀兰父亲早亡,母亲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安分守己了一辈子,虽然心疼女儿受苦,但因为天生胆子小,从不敢上门跟李武理论,至于孔秀兰的其他兄弟姊妹,对她的处境一直漠不关心,让李武得意之余,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孔秀兰要包揽所有的家务活,还时常被打得头破血流,日日以泪洗面,不熟悉的人一眼望过去,会觉得她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多岁。

日子过得像黄连水一般苦,但女儿是孔秀兰唯一的精神寄托,为了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她只能委曲求全,默默忍受着丈夫的真暴力、公公婆婆的冷暴力,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

与李芯同年级的小孩,受尽宠爱,仿佛养在温室的花朵一般,李芯的童年却不堪回首,回忆起来都是心酸和泪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李芯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敏感的性格,懂得委曲求全,在夹缝中艰难求存。

偶尔,也有美好的时候,那是在父亲彻夜不归时,忙碌完的妈妈会出现在她的床头,陪她看故事书,给她讲王子公主的童话。

故事里的公主很不幸,多半身陷险境或是被人禁锢,但同时她们也是幸运的,因为在紧要关头,会有王子突然出现,之后自然是王子战胜恶魔,成功救出公主,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佳话,以大团圆收尾结束。

临睡前的母子亲情,美好动人的童话故事,是李芯童年时唯一的温馨,也是支撑她的所有动力。

浑浑噩噩,日子如流水一般,渐渐去了。

直到李芯十岁时,孔秀兰突然失业,幸好那段时间李武在外面鬼混,虽然要受家里两位老人时不时的挖苦抱怨,但总算能够忍受。

那天,她打起精神,到学校接了女儿,不想回到家竟遇上了不敢想象的事情。

多日未归的李武带了一个陌生女人,兴高采烈回来了。

那女人已经有了五个月的生孕,趾高气扬地挺着肚子,李武一边与她调笑,一边叫嚷着要离婚,要将她们母女扫地出门,要给怀了孩

子的情妇一个名分。

孔秀兰逆来顺受了那么久,不想却换来这样的结局,那时,正巧李芯年事已高的外婆刚刚因病过世,加上中年又失业,几重打击让她终于崩溃,失控哭闹了一场。

李武毫不迟疑地站在情妇那边,对孔秀兰大打出手,李芯的爷爷奶奶闻讯回家,见儿子施暴不但不阻止,反而在一旁数落她们母女,对那孕妇则温和体贴,恨不得捧在手心。

李芯至今记得,妈妈最后不堪打骂,痛哭着、跌跌撞撞奔出了家门。

当时已是入夜时分,李芯见妈妈神色不对,心里很害怕,哭着求父亲、爷爷奶奶出去将妈妈找回来。

她的泪水哀求,不但没有得到响应,反而惹怒了父亲,被打了好几巴掌。

李芯被打惯了,早已经麻木,竟感觉不到疼痛,心里装满对妈妈的担忧,最后终于不管不顾,也跑出了家门。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黑夜里不停地奔跑,心里的恐惧害怕,在很多年后都记忆犹新。

从那以后,李芯就有了害怕黑夜的习惯,太黑暗的地方,让她觉得压抑恐惧,难以自已。

因为跑得急,李芯摔倒了好几次,手掌渗出很多血,但她不敢停。

那时的她,已经粗谙人事,加上明白妈妈痛苦压抑的处境,生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见不到活生生的妈妈了。

上天到底对她不算绝情,胡乱跑了大半夜,终于在空无一人的江边找到了妈妈。

那时妈妈神情已经呆滞,正望着江水发呆,眼神空荡荡的,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李芯怕得几乎昏死过去,但她咬牙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不然就都完了。

她飞快奔到妈妈身旁,拉住妈妈的衣袖,给妈妈下跪,哭着苦劝妈妈不要做傻事。

在冷风刺骨的江边,李芯哆嗦着嘴唇,不停地说话,告诉妈妈,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是唯一真心爱护自己的人,若是失去妈妈,自己一定会成为孤儿的。她告诉妈妈,虽然自己不愿做单亲女,但父亲已经无药可救,还是离婚算了,免得再受苦。她向妈妈发誓,今后自己一定会加倍认真读书,考上全国最有名气的大学,做最赚钱的工作,让妈妈享福。直到她说得口都干了,妈妈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冻得瑟瑟发抖的李芯见她终于哭出来,难过之余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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