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楼梯间的阴影中走进了房间,他将郑培搬到墙角,才如释重负的亮出本来面目:尖嘴猴腮,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仿佛一松就会有钱从里面掉出来。下巴上稀稀拉拉的挂着一绺山羊胡子,一双黄豆小眼精光四射,进房间后迅速将环境扫了个遍。他身上一件宽大如同斗篷一样的外套,好像是布料不够一样吊在大腿的位置,两条干瘦的腿从下面露出,整个人好像是一个会走的鸟笼子。这个人根本没管倒在地上的郑培,他看了看巴娘,又抬头看了看吊着的胡丽静,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紧皱着眉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巴娘似乎并不惊讶于这位不速之客,冷冷的问道:“你是钱峰找来的?”
但这人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胡丽静,惋惜的说道:“啧啧,八成是死了,看来这活只有一半钱了……”
巴娘“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我就是另一半喽?”
“呵呵,”陌生人倒也不恼,对着巴娘略一欠身,似乎是饭店里的伙计在招呼客人。“看来您就应该是巴娘了,失敬失敬。敝姓吴,兄弟们送个外号叫吴胖子,没啥本事,仗着腿快嘴多,受这个钱老板所托,来给您二位说合说合。”
巴娘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想怎么说合?”
吴胖子搓了搓鼻子,笑着说道:“虽说是钱老板对不住您,但他也是让这小妖精给迷糊住啦,成天的给他灌黄汤,没个清醒的时候。等他自己醒了,后悔也来不及啦,现在他每天都想着您对他的好,每天跟别人说要给您好好的料理后事,希望您能原谅他。这不,因为后悔伤心都病倒啦。”说完,支棱着耳朵听巴娘的反应。
巴娘冷笑一声,没哼半个字。
吴胖子陪着笑继续说道:“都是这贱女人搞的鬼,您看她现在也是遭报应了。但您看这人你也杀了,气您也出啦,与其再和钱老板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再说了,您可真不能耽误去阴司报道啊,不然您这一身的修为怎么办?”仿佛怕别人听到一般,吴胖子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等阴兵来找您的时候,那后果您应该也清楚吧?”说完,他自己摇着头咂着嘴唇,仿佛是很为巴娘担心。
巴娘搓弄着手心的血珠,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凭什么不找他?”
吴胖子一听,满脸堆笑,说道:“哎呦,冤家宜解不宜结,老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您要是信的过我,我让钱老板给您做七天的法事,我亲自给您挑一块风水宝地,再发三道阴书帮您打通阴司,给您找个大富大贵人家往生,您这下辈子就好吃好喝的不用愁啦!”吴胖子说的眉飞色舞,干瘪的脑袋架在宽大的外套上像个陀螺一样乱转。
巴娘仰天长笑,指着石墩问道:“你知道什么是血炼吗?”
吴胖子一听,眉心便拧了个疙瘩。他略略点头,说道:“我成天四处乱跑,各种方术还是都听过一点的。此法必须是有修为的人,死后神体不散,用活人血液中的魂将自己尸体内的魄力和神体固合,保住自己一身的修为,在脱离了魄体束缚的情况下反而会灵力大增。”
巴娘笑道:“那你必定也知道结果喽。”
吴胖子皱着眉头继续说道:“我听说这种魄力和神体的固合并不稳定,而且固合的时间会越来越短,所以需要的活人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极损阴德。而且一旦被阴兵降服,必被打散神体,再无轮回。”
巴娘慢慢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一瞬间,巴娘的眼中充斥了悔恨和悲伤,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仿佛只是一个错觉。巴娘的脸立刻被愤怒所扭曲,她颧骨上的两条血线在暗暗发亮,原本披在肩上顺滑服贴的长发竟如失去重力一半四处飘散,而她的发际线上还隐隐的渗出血红色的雾气,那种浓浓的腥味和房间内骤降的温度,都在彰显巴娘此时的残忍和疯狂。
吴胖子的嘴唇抿的快看不见唇线了,他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尝试。说道:“巴娘,你现在还没有完成血炼,回头也还来得及,不要执迷不悟啊!”
巴娘缓缓的飘在距离地面一米高的位置,不屑的说道:“我走上这条路就没法回头!”她将双手半握成爪状,面带嘲讽的问道:“况且就算是我执迷不悟,你们又能怎样?”
吴胖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嗨,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要是能和解,既省事又省钱,要不然我还得用法器收你,这不都是本钱嘛!”
巴娘眼珠一红,厉声叫道:“你放屁!”整个人如老鹰扑兔一样,一只血爪斜刺里就冲吴胖子抓了过来!而吴胖子也立即闪身避开,一只手从外套里抽出一条黄纸,反身冲上去就要往巴娘身上按。巴娘仿佛脑后有眼,还未等吴胖子近身,迅速站起来凌空飘了一个C字,不等吴胖子反应就一爪掏向他的后心!吴胖子情知躲闪不了,将身子略略偏转。只听得“呲啦”一声,吴胖子外套后肩的位置被巴娘撕出一个大口子,里面露出一层黄纸。而巴娘向后飘开几米,她的右手上抓着一个布片,但也被烧焦了肉皮。
“啧啧,好险好险,身手够快啊。”吴胖子将外套解开脱掉,露出套在肩膀上的黄纸做的壳,“干这行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没有个防护,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呀就交代啦。”
看着吴胖子身上黄纸做的“铠甲”,巴娘不屑的抽了抽嘴角,说道:“你觉得这东西能挡得住我吗?”
“不好说,”吴胖子摇摇头,不过他看着巴娘焦黑的右手,也略带得意的笑了,“但也应该有用。为了这套符,我捐了不少香火呢!”
巴娘轻念一句,身体周围浮现出一层透明的光膜。吴胖子看在眼里,也不声张,从口袋里摸出两沓黄纸符,只在手里一搓,便成了两把扇子。他左手一甩,符纸如漫天飞雪一般冲巴娘飞去,而吴胖子一个箭步跟在飞舞的符纸后面,右手中的黄纸扇子横着就扇了过去。但毕竟受身上黄纸铠甲的制约,仅仅是慢了一步,巴娘便从旁边闪身飘了出去,落在了郑培身前。吴胖子看到黄纸条一个都没打中,似乎已在他预料之中,落定之后又将右手的黄纸扇也打了出去。巴娘故技重施,飘开飞到石墩后面去了。飞来的黄纸符没头没脸的盖了还在昏迷中郑培一身。吴胖子心中琢磨怎么才能用这些符纸设一个陷阱,但当他看到郑培旁边不远处的黑陶罐时,心中一瞬就乐开花了。
这东西,远比符纸好用。但在什么机会用,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