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你说是不是每个娘都把孩子当成一切啊?”郑培趴在被窝里睡不着,小声的问道。
马瘦子给酒鼾雷动的陈道士盖了盖被子,说道:“我上哪知道去啊,我很小的时候被就人贩子给拐跑了,要不是师父救了我,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郑培惊讶的问道:“你是被人贩子给拐了?你师弟也是吗?”
马瘦子也睡不着,索性也在被窝里趴好,说道:“那可不是。我们俩都是师父从人贩子那救回来的,现在都不记得自己爹妈长什么样子了。但是我觉得爹妈应该跟师父差不多,你爹妈对你好吗?是不是也像我师父似的?”
郑培鼻根儿一酸,眼泪差点儿就流出来了。他揉了揉眼睛,说道:“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娘去年也走了。她走的时候我都不在家,不过好歹最后一面还算是见上了。”
沉默。
郑培突然一笑,说道:“你师父才不像爹妈呢,哪有爹妈那么抠门儿,成天跟自己孩子要钱的?”
马瘦子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可别看我师父好像贪财老头一样,其实很善良的。他当初把我和我师弟一手拉扯大,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我俩了。这还不算,他还连着收留了七个孤儿,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他老了,不能再走南闯北的挣钱了,所以就指望着我和我师弟,靠着我们俩挣钱去养活这一家老小了。”
郑培由衷的感叹道:“陈师傅真是好人啊。”
“嗨,这年头人好没有用,得有钱才行。”马瘦子笑道,“明天把那个女人重新下葬,让师父好好给她们娘俩做个引渡法事,这白花花的银子就到手啦!”
郑培不解的说道:“这样的人家真不应该救,就让那个女人把他们都害死才好。”
马瘦子轻叹一声,说道:“师父不光是为了救他们一家,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救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师父不像我们俩,只要别人给钱,抄起家伙就是一顿打。他始终觉得要救就救彻底,不光要制止双方的冲突,更要化解双方心里的怨恨。要不然即使是把人救了下来,他自己的心里还是不安生的。”
“哼!”郑培气鼓鼓的说道,“反正我没看出来他们家哪个人值得救。你没看到吗?虽然那个村长勉强答应把他死去的大儿媳妇重新厚葬,但是他们家那四个儿子可是一个比一个不服气。尤其是那个三儿子,被他媳妇一挑一挑的,恨不得当时就要去刨了那个女人的坟。”
马瘦子没有回答,其实他觉得郑培说的是对的。但师父这么做肯定是更多的照顾那个已经死了的可怜女人,所以即使他在不情愿,也只能耐着性子照着师父的吩咐做事了。
“掌柜的,你想你师弟吗?”郑培突然问道。
“哼!我想他干吗?”马瘦子没好气的说道。
郑培笑着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还是挺在乎他的呢?”
“哼!从小到大师父都偏着他,总是夸他比我学的好。哼!他还欠着我十块钱呢!”马瘦子气哼哼的说道。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唉,他说他是你师父,那他欠我的十块钱就算你头上了啊!明天算账的时候我会把你欠我的本金和利息,还有他欠的钱一起扣掉。”
“哼!财迷!资本家!我才不是你那个财迷师弟的徒弟呢。”郑培愤愤的将身子转了过去,把背对着马瘦子。
马瘦子笑了笑,说道:“那段日子本来过的好好的。但突然有一天晚上吴胖子就托梦给我,说他已经死了,想来看看我,让我以后防着点咒术和毒物,让我多陪陪师父。”
郑培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到了马瘦子的眼球上有了一层透亮的水膜。
“他还说他临死前竟然还很幸运的收了一个徒弟。虽然这孩子被恶灵附身,但本质不错,是个伏魔道士的好苗子。然后就把你的名字和学校地址告诉了我,让我以后好好的关照你,能帮就帮一把。”
郑培微微一笑,问道:“所以你就让纸人来找我了?”
马瘦子不屑的一哼,说道:“我才懒得管你呢,那都是师父来找我,说吴胖子也给他托梦了,让他想办法除掉附在你身上的灵魔。师父把他藏了三十多年的宝贝除灵酒都拿了出来,让我给你送过去。我没办法,师父的话不能不听啊,所以只好让丫头给你送了过去。没想到你小子恩将仇报,把我那么听话的丫头给压烂了。”
郑培嘿嘿一笑,说道:“掌柜的,我不是给你扎了个电视机吗?我不是还用那个电视机救了你一次吗?你忘啦?”
马瘦子立即说道:“你以为我稀罕你那个破电视机啊!老子要不是为了教你做魂寄术的傀儡,能大半夜的留你在店里碍手碍脚吗?哼!”
郑培并没有为马瘦子的不领情而生气,反倒是慢慢的说道:“掌柜的,我觉得你除了有点儿贪财、能吃之外,还是挺好的。”
“唉你个小兔崽子,你敢这么说你家掌柜的!”马瘦子把被子一拉,气呼呼的转过身起,给了郑培一个大后背,“别废话了!睡觉!明天早上给老子打洗脸水去!伺候的不周到老子就扣光你的工钱!”
郑培转身躺好,闭上眼睛轻轻的睡去。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就是睡在了家里,那种归属感瞬间让他身心彻底放松。
第二天一大早,郑培第一个起床。他在炕上叠好了自己的被褥,走出南房,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此时北房的村长一家人还没有任何动静,郑培觉得也许是因为昨晚都喝多了,还没有起床吧。他自己用院子里的压水井压了一桶冷水,放在院子里释放一下冷气。这样一会儿陈师傅和马瘦子起床的时候,就能用清凉的井水洗漱了。
“哟,郑培,起的早啊。”陈师傅走到了院子里。在他推门出来的时候,马瘦子的呼噜声仍然在房间里回响。
“陈师傅,来洗一下吧。”郑培从桶里倒出来一脸盆水,放到了院子里的一小截水泥台子上。
陈道士一边卷起道袍的袖子,一边观察着阴暗的天色,面有虑色。
“郑培,你看到他们家的人起床了吗?”陈道士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郑培回头看了看北房没有拉窗帘的窗户,说道:“没有,他们家的人也许都喝多了吧。”
陈道士一边擦脸,一边让郑培去叫马瘦子起床。他皱着眉头走到北房的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陈道士用手拍了拍门。
仍旧无人回应。
也许是睡过头了吧。陈道士觉得就这么进去实在是不方便,便决定到院子里打一套拳再等一会。
马瘦子此时打着哈欠,和郑培一起到院子里洗漱。
陈道士发现院门大敞,而且原本昨天还堆放在院子角落里的那一堆铁锹、锄头等农具都不见了。他心生疑虑,赶紧推开北房的房门走到了客厅里。
“有人吗?家里有人吗?”陈道士焦急的喊道。
但无人应答。
每个屋子的门都开着,一个瓷碗在客厅地上被砸的粉碎。
陈道士每个房间都看了一下,被褥都整整齐齐的,好像就没有动过。整个房子里只有卧病在床的大儿子还在。但原本还不停抽搐和说胡话的大儿子,此时也躺着静静的不动了。陈道士用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按住了他的颈动脉。却发现人早己经凉了。
“坏了!”陈道士猛地想到了什么。他皱紧了眉头,冲到院子里一招呼正在洗漱的马瘦子和郑培,“快走,要出大事了!”
马瘦子和郑培一看陈师傅表情凝重,赶紧跟了上去。马瘦子本来还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一看师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灵符,就知道真的是出了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