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里,透明的玻璃房,宽敞、明亮,白炽的灯光,看上去有些雾蒙蒙的。一众人严肃的着装,缓缓步入。按照当地的风俗,简单的仪式之后,将会把尸体送去火化,然后直接下葬。
夏之初换上了黑色的外套,苍白的面颊、红肿的眼睛,似乎不难想象这几**是怎么渡过的。她对苏晴洲的爱,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但如果早知道这一场婚姻是如此的结局,或许她不会如此的执着嫁入苏家吧。是自私也好,是爱也好,发生必是存在,改变不了了。
哀悼的音乐缓缓泄出,听着凄凉的悼词,所有人,不禁盈满了泪水,苏晴洲不可否认有许多缺点,但他那样坦荡、善良的男人,这不应该是他的最终结果。
程凌风揽着丝语,缓缓步入,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应该不会来,即使是尸体,他也是如此的害怕见到。
丝语脸上挂着泪珠,似乎没有风的搀扶,她怕自己会立刻瘫倒,特别是在那样的目光中。她没想到自己如此不受欢迎,不论是夏之初还是苏泽山,应该都将他的死归罪于她吧,所以如此的憎恨,目光像是带毒的针,扎着她的心。
褐色的棺木中,晴洲很安静地睡去,英俊、儒雅的面庞,并没有梦境中的血腥,但仔细一瞧,她依旧能瞧出右颅塌下了些许距离,此刻的面容应该是受过仪容师的整理。她不敢再看,捂着嘴小声抽泣起来。
程凌风将她搂得更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那个和他几番冲突的男人,为了他的爱情,殉掉了自己的生命。但是,程凌风知道,丝语不会忘记他的,此生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你没有资格再这里哭。”夏之初大喝道,眉毛、鼻头都微微抖动着,忙上前推了阮丝语一把,眼神之中,是如此的愤然。
程凌风扶起丝语退了几步,不知是他的眼神已不如昔日一般威慑他人,还是此刻的夏之初已经愤怒得不知惧怕,并没有让夏之初就此打住。
“死的又不是你老公?你哭什么呀?”夏之初哑着嗓音,有些声嘶力竭。
“人都死了,你就不能让他安静地离开吗?”丝语哽咽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会死吗?他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有什么脸到这里来?”夏之初扑上前来,一把扭住丝语的衣衫,像是疯了一般。
程凌风一手扶着丝语,一手要推开夏之初,岂料丝语整个身子便向地下滑去。他大喝一声:“够了,你想让苏晴洲死不瞑目吗?”
夏立安此刻,忙上前来拽住妹妹,不经意间瞥了瞥程凌风,那凌厉的眼神,似乎别有意味。程凌风见过不少人,如果说他自己的眼神已经是杀人不偿命,那么夏立安的眼神,绝对是杀人于无形。
可笑,他居然会怕夏立安的眼神?但是,他的确感到一阵莫名奇妙地惧怕。不可否认,那绝对不是一个如他外表那样简单的人。
程凌风虽然满脑子地在想,但已经揽着丝语准备出门,却被夏之初踱到前面截住了去路,那样的眼神,比吃人还恐怖:“这件事情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女人,仇恨起来,决心会异常的坚定。但丝语,不怕她前来叫嚣、闹腾,但是她觉得对不起夏之初,也觉得她很可怜,或许,她也是太年轻不懂得爱而失去了晴洲吧。
“今天是晴洲安息的日子,要闹,过了今天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丝语脆弱得只剩一口气了一般。晴洲活着已经很累了,她不想他死了,还很累,她想要他快乐地活着,就像她身边的男人所努力为她去做的。
“别摆出这样的姿势,这笔帐我会慢慢给你算的。”夏之初冷哼着说,眼中的泪光,闪烁着阴狠。
程凌风的盛气凌人,那是人人皆知的,配上一个被誉为水性杨花、勾引别人老公罪名的老婆,肯定能成为八卦杂志、娱乐新闻的焦点,没准儿还能成为寻常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什么来找我,不要再来骚扰她。”程凌风冷冷地说,并没有一贯的怒火冲天,他已经感觉到快被口水给淹死了,那么丝语肯定是更难受了,他不希望再给她带来任何不良的影响。
“好一对恩爱夫妻,可是别忘了是你们害得我如此凄惨。”夏之初哽咽道,泪水泛滥,便有几个女人忙上来安抚。
更有人趁着乱,嚷嚷道:“不欢迎你们,滚出去,别打扰我们送晴洲走这最后一程。”
程凌风侧身看了看苏泽山,他垂首不语,似乎刚才那人的话正是他的心意,此刻便是默认了。但是他程凌风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阻止得了,正准备唤出那些在大门外等着的属下,丝语却轻轻拽着了他的手腕。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呢?忙摇了摇头,道:“扶我上车坐坐吧。”
程凌风冷冽、阴森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儿,迅速温柔地移到丝语脸上:“好”。
身后,什么样难听的话,依旧七嘴八舌地说着,丝语难受,连这最后一程也不能送送晴洲。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顿了顿,似乎隐忍着的怒气即将爆发出来,想要狠狠地修理那群长舌的人。
“不要和他们计较,他们只是很伤心。”
“你太善良了。”程凌风只如此说了一句,现在苏家有得热闹瞧了。
打开车门,两人上车等着,他知道,他应该宽容地让丝语陪苏晴洲这最后一程,给她自由,或许那才是囚禁爱情的最好办法。
“别着急,他们一会儿出来,我们跟着去。”程凌风温柔地握着她的小手说。丝语点了点头,如果晴洲安然,那么这就最好不过了,所有的人都过上快乐的生活。
他们在车上等了近一个小时,便看见苏泽山被簇拥着而出,双手抱着骨灰盒,冬日下,温柔的阳光,让盖在骨灰盒上的红巾更鲜艳夺目。按照习俗,本应由晴洲的子嗣抱骨灰盒的,只是……
丝语心中更悲,人死之后剩下的,不过只是一捧灰,但那含着多少人的牵挂和思念。正沉思间,夏之初却径直走了过来。
程凌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他已经忍耐了许久了,一手搭在车门上,冷冷地盯着她。
“不要再跟着。”夏之初面无表情地说。想想心爱的人离去,一辈子见不到,甚至随着时光流逝,连他的样子也记不得,更或者忘记了曾经那份爱的滋味,那会是何等的悲哀。
“你没有权利阻止。”程凌风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丝语已经缓缓下车,没有她在身边提醒,程凌风便似一只脱缰的野马,肆意地驰骋。她忙拽着他的胳膊道:“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只是静静地跟……”
“跟着也不行,他的最后一程,我不希望有你出现。”夏之初咬牙切齿地说。
“为什么?死者为大,即使有什么恩怨,也随着他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了。”丝语敛着眉大声道,苍白的面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
程凌风无奈,她太简单、太单纯了,或许自己就喜欢这样的她吧,但是为什么自己这样的人,也不能污染她呢?当然,他还是喜欢原汁原味的她。
“因为我不高兴,因为我不喜欢,这样够吗?”夏之初说。身后那群参加葬礼的人,也是大声附和。
“你不能这样无情,晴洲会难过的。”丝语吼道,嗓音却极其低哑。
“他最难过的,应该是被你这样的女人纠缠上。”苏泽山大喝一声,冲进了人群,他若是再不说话,那也就太懦弱了,因为畏惧程凌风的权势,而多次违愿地安排晴洲的道路,最后竟是如此田地,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你儿子纠缠她!”程凌风大喝道,挥拳冲了过去,他不能再容忍别人对她的诋毁,将苏泽山击得一个踉跄,人未站稳,竟然扑倒在地……
细细的粉末、还有少许成形的骨头,一下子倾倒了地上,众人俱是大惊失色,嚎啕哭声、尖声叫骂声,便是一阵紧过一阵……
程凌风怔了怔,他是不是做了一件她不可原谅的事情?
“晴洲……”丝语这一叫,便如同灵魂出窍一般,瘫倒在地,伸出去的手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你们滚!”
撕破嗓子一般的叫声,久久盘旋在耳边,程凌风不得不将丝语塞进车,打道回府。看着倚在座椅上的女人,程凌风开始担心,今晚等待彼此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