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被暗杀致死事发之后，所有人都被要求留在当地，不能随意走动。白露露无法脱身，也只得与众人一道等在花园中。她冷眼看着警察、特务、日本兵，穿梭往来，忙乱不堪。自己则随着人群，被吆来喝去，使唤得团团转。只不过，因为很多人都知道她与张啸林的关系，现在张啸林突然死于非命，而原本被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她，此刻也被人群刻意疏远的保持出一定距离。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被询问的对象，反而并不恐慌，默默在心里想着应该怎样应对。她并没有特殊表现出忙乱和哀伤，只是在一边静静的站着，等人来叫。艳红的旗袍和她木然的表情，就象是一个厚厚的硬壳，将她包裹严实。
不过，意外见到荣梓义缓缓踱步过来的时候，白露露心里还是暗暗吃了一惊。她想他一个经济部门的官员，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见他又似乎无事可做的样子，在拥挤繁忙的众人中，未免有点不合时宜。
荣梓义不象她，并没有人限制他的行动，所以便如闲庭散步一般，到处看看。只是到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本想装着不认识，不愿在这种情形下与他说话，以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却显然不这样想，黝黑的眼眸在她身上一扫，笑吟吟对她道：“在这里遇到白小姐，我确实丝毫不应该觉得惊讶。不过，夜里风凉，白小姐这件衣服虽美，却不甚实用。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说完，便脱下身上大衣让她披上。
她不明就里，本欲拒绝，却听见他以低不可闻的声音道：“你腿上有血迹。”
她连忙低头，压制住脸上惊慌神色，果然见自己小腿处丝袜上有几滴血痕。她一颗心怦怦乱跳，顺从的穿上大衣。那大衣荣梓衣穿着长短适中，她穿上就到了脚踝处，虽然宽大不甚合身，却什么都给挡住了。
她不懂荣梓义为何冒险帮她，无缘无故受他恩惠，且让他抓住了把柄，心里更是不安。她心中转着无数个念头，但待整理好衣服，再抬起头时，她的脸色已恢复如常。
她对荣梓义轻声道：“荣先生真是我遇见过的最具风度的男人，原本我应该表示感谢。只是现在这种情形太为尴尬。当然……”她从来就知道应该怎样利用男人，何况荣梓义已经帮了她一步，便进而道：“如果能让我尽快脱离眼下这种境地，我就更为感激了。”
荣梓义微微一点头：“让这么多年轻美丽又穿着单薄的小姐站在冷风中受冻，只能怨那些人不懂风情。”他手一扬，指向正在次递排查的76号的特务人员。这个时候，地位高低便凸显出来，一些比较有财势的人已经开始逐步离开。而舞女们则显然会是最后被询问的一批。荣梓义扫视了一下，道：“我很愿意为白小姐效力。只不过……”荣梓义看到周围并没有靠得太近的人，便低声问道：“白小姐得让我知道，我这个忙帮得到底会不会有风险，到底值不值得？”他的目光状似无意的从白露露的小腿掠过，又望向别外。
“荣先生。”白露露羞涩为难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但声音却也压得极低：“女人嘛，总有说不出口的一些东西，不能与外人讲。”她又抬起眼睛望向荣梓义，清晰的道：“好心有好报，我绝对不会白白受人恩惠，相信总有报答荣先生的一天。”
荣梓义看了她半晌，淡淡一笑：“并不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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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小林课长的朋友，我当然可以开个绿灯。”听了荣梓义的介绍，李士群嘿嘿笑道。他招手叫过一个手下，轻声交待了几句。很快，便有人将白露露叫走，进行单独询问。
荣梓义见李士群绿豆似的眼睛仍然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不由心下嫌恶，转头对深田凉子道：“不知道凉子的工作还要持续多长时间？我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到车里去等候，一会儿送你回家。”
深田凉子看看手表，犹豫了一下柔声道：“恐怕还要一段时间。还是荣桑先回吧，今天实在是非常抱歉。”
李士群却抢过话头道：“荣先生不是那么没风度的人，怎么会将深田课长一个人留下。”他睃见深田凉子没有表示反对，又连忙道：“荣先生也还是不要回车上去了，孤孤单单一个人未免无趣。”他看看荣梓义，笑了一声，又不怀好意的道：“我忘记了，想是荣先生穿得少，觉得冷了。那就到里面坐坐？”
荣梓义见他如此做作，知道他必有深意，反而不着急走了，便也按他所说，好整以暇的看他到底要耍些什么花样。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就见李士群又转回到自己身边，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刚刚听说，那个白露露小姐是个有名的金牌舞女，我想，她的裙下应该不只小林课长一个入幕之宾吧。”
荣梓义也随意答道：“这个问题，李主任不如去问白小姐。我也不过是看在小林课长的面子上，照拂一二，跟她不并相熟。”他顿了一顿，突然醒悟道：“李主任，你是在怀疑什么吧？”
李士群故作神秘的一笑，却不回答。
荣梓义思忖着道：“不会吧，这样一个纤纤女子，能和杀人凶手联系到一处？何况，不是都说张啸林身手敏捷，有武技傍身，寻常人等都难以伤他。”
“我并没有说是白露露杀了张啸林，荣先生不要误会。”李士群连忙否认：“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低声道：“其实，杀手是谁派来的，我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
“那是自然。这个问题，我想大家都心里有数。”荣梓义瞟了瞟刚才那个几乎有两层楼高的条幅挂着的地方。此刻那条幅已经被收了起来，但是上面的内容已经传开了。
李士群苦笑一下：“只不过，现在没有搞清楚的，是杀手是如何作案，并可以杀人之后还能全身而退，隐藏于无形的。只是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应该可以判断至少是两人以上配合做案。”
荣梓义点点头：“今晚新世界往来的，恐怕会有几百人。而且，很有可能我们来之前，杀手就已经逃离了。李主任的工作的确是难做。”
“但是要想缩小嫌疑人的范围，我心里已经有了方案。老弟你想，能出入张啸林的办公室，对环境极为熟悉的人一共能有几个？张啸林办公室的钥匙一向是由他亲自保管的。而他死时，门外站着的手下并没有听到任何可疑声音，说明张啸林几乎没有挣扎。他是无力挣扎还是干脆没想到要挣扎呼救呢？所以种种迹象表明，不仅不能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而且，这种可能性还相当大。”
“原来如此。”荣梓义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这些与白露露又有什么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