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习龟息术,程云海三口朝天的打坐着,看起来的确像一只千年乌龟,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动。幸好是夏季,不必担心风寒。程云海常常在书房内入定,国嫂每次看见,也仅仅是在窗外提醒他早些休息,从不进屋催促。
早晨,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国嫂会把昨夜看到的情形说给程建国听,说程云海在书房里熬夜看书,直到坐着睡下。程建国了解自己藏书的范围和内容,不担心什么,只是惊讶程云海的勤勉好学。想想近年来高考试题的刁钻,涉猎课外读物的题型越来越多;儿子如此渴望汲取课外知识,程建国也能理解,只是以父亲的口气提醒程云海注意休息。
坐在船头,远望着这片这片海滩,这里包含着他童年的全部回忆。小时候,他还不能或者不被允许下海,每天只能在海滩上从东到西的走来走去。蜿蜒几公里的海滩上,每天都会留下他的足迹。不必说洁白可爱的贝壳、色彩斑斓的小石头,光是那些从沙堆里苦苦钻出来的小沙蟹,都会给程云海带来不可言状的喜悦。更不要说,涨潮时候巨浪拍岸突袭而来,小伙伴们赶在浪头前亡命奔逃,之后尖叫嘈杂的声音,要么沮丧的抱怨湿了鞋,要么庆幸恰恰逃得早。那时那景,现在想来是那样的令人怀念。
前几天连续下了雨,潮湿的沙滩,让游泳后的人们无法休息,因而午后冷冷清清。游泳用品店像上了岸的死鱼,在烈日下奄奄的张着口。餐馆、冷饮店收拾了中午的忙碌,老板伙计们早早打烊,忙着准备傍晚的喧闹。有几个似乎是外地的旅客,还在浅滩里戏水,一位穿着黄色泳衣的年轻女性,因为泳衣的反光特别扎眼,戴着浴帽,面对着这边。因为龟息术的大成,程云海的视力已经远非从前,千米之外恍如眼前。现在远望着那张有点像混血儿、精致的面容,某一刻心头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颤动。
海面上没有风,浪轻轻的涌动。小船已经沉下锚,程云海躺进窄小的船舱里,闭着眼睛,享受着午后的静谧。
小船一直随着微波轻轻摇曳,突然间猛地摇晃一下,程云海突然听到远处凄厉的喊叫声:“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溺水了!”
听到喊声,程云海探出头,下意识的首先去找那个黄衣女孩还在不在?
触目所及之处,不是灰白的沙滩与青色的石岸,就是一望无际深绿的海,那一抹扎眼的黄色早已不在!
这边程云海刚爬出船舱,那边的呼救声就更大了起来。程云海站起来清楚的看见,千米之外,有个头顶、两只手还在折腾,似乎已没有多大力量了。
岸上没有人听见,午后的海滩,这个时候表现出压抑的死寂。那个女孩的朋友们还站在海水刚刚没过腰腹的浅滩里,每人都拿着浮具却不敢往深处走,看来他们都是一群旱鸭子。女孩离他们也很远,大约有百米左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进到浅海深处,还溺了水。
程云海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急救溺水的能力几乎是与生俱来。他迅速拔出铁锚,狠狠地支起橹,快速击打、推动着海水,船像利剑一样刺向远处。
如果没有这些日子练习吐纳,程云海还没有如此源源不尽的蛮力。然而摇船终究不如机动,船划至女孩溺水处已经有些晚。女孩的头顶已经不见,只剩下泳帽在水面,依稀还看见几缕头发。
程云海憋口气跃入水中,顺着漂浮的头发,很快找到那个女孩,拽上来的时候,人已经窒息,脸憋得青紫,人已经没有心跳。
程云海把女孩推进船舱,自己爬了上来,单腿跪下,把女孩卧伏在另一条腿上,用力按压其背部倒水。一倒尽腹中海水,立即平放在船舱内,马上为其施行人工呼吸和心脏挤压。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又不能停止抢救去摇船。程云海在急救,没注意船却极其缓慢漂向深海。
几分钟过去,女孩还是被动的呼吸,没有生还的明显迹象。程云海有些发急,几次拧按人中也没有什么反应。不经意的,程云海左手按住女孩的头顶百汇,右手深入女孩****,摁住其会阴,含一口气,自行练习小周天吐纳。一股热流和着程云海右手拇指的巨力,狠狠地压向女孩的会阴。溺水窒息,针灸刺会阴,即可救治。不知道简单的按压会不会有效,程云海就这样努力的坚持着。
十几分钟之后,女孩的身子突然轻微的一振,口腔里有些混浊的咳嗽,生命回复了。
程云海仍在继续,女孩的眼睛还没有睁开,青紫的脸慢慢苍白,又逐渐有了红晕。不知道什么时候,程云海注意到船的漂远,却无暇分身,小船慢慢接近离沙滩五里多地的灯塔。女孩的朋友们还站在浅海中,远望着小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人影已经越来越小,海岸的棱角已经开始模糊。
一个多小时过去,女孩终于醒了过来,慢慢的睁开眼睛。
女孩很美,自然舒缓的卷发湿漉漉的,缕缕垂下,眼窝深陷,眼睛不是很大却很有灵气,琼鼻高挺,配着卷曲的长发,有一点异域的风情。稍嫌略厚的嘴唇,显得小嘴粉嘟嘟的可爱,白皙的脸庞上镶嵌着浅浅的酒窝,笑起来一定会很甜。醒过来的女孩目光还有点发散,程云海不忍直视,远远的望向海滩。海滩上消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冷饮快餐店开始摆放座椅,新的一轮繁荣又要兴起。
不知多久,突然一个响亮的耳光,程云海火辣辣的脸迅即转过,发现女孩的眼对着他怒视,脸潮红,呼吸急促,手却无力的垂下。瞬间程云海突然明白了什么,讪讪的把放在女孩下身救治的手缩回。
原来,清醒之后的女孩,终于发现程云海的右手停在何处。没有人会知道,这也是种救治溺水的方法。即使程云海自己,在此之前也不会相信,能够这样救治一个溺水的女孩。程云海塑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女孩似乎有了体力,硬撑着慢慢坐起。女孩很快发现自己身在何处,慢慢恢复的回忆告诉她,刚才是程云海救了自己。也许想到船一直在深海漂流,他在船舱里无论做了什么,海岸、海滩上的人们都看不到,女孩的脸上表情复杂,有愧有恨,嘴里想为自己的冒失说点什么,却无语,头低下。
也许程云海注意女孩低下了头,自己苦笑一下,站了起来,摇船回航。
船靠岸的时候,程云海发现女孩的朋友还在浅滩站着,便把船划向他们。稍一靠近,女孩的朋友们就上来,搀着她下船。女孩依旧低着头,几个朋友连声称谢。程云海没说什么,摇摇头,船远远的向西划去,与海滩消暑的人群慢慢疏远。
刚刚的尴尬,并不能压住程云海心中的激动。第一次误打误撞的使用龟息术救人,虽然救得莫名其妙,算不上有什么理论依据,最多源自中医针灸的理论,然而能够把一名心仪的女孩,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无论过程怎样,结果都是鼓舞人心的。程云海为自己这个午后的壮举而感动。
今晚,程云海又在灯前开始了每天例行的功课。不过一开始,心神有点不宁,白天女孩的影子还在眼前浮现。苏醒那一刻的娇弱无助,耳光后急怒而起的怨恨绝决,发现冒失后的羞愧,一频一笑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初遇张蕾时那份悸动,似乎又在心底油然而生,甚至有些复杂。程云海自问还不算爱上那个女孩,毕竟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一切还都是太多的无知数。
抚一把脸,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正襟危坐,程云海开始了第一个小周天的吐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