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在窗外呼啸着，让人不寒而栗。
隔着两层窗户，寝室内的暖气片里散发出的热量，让来自南方的新兵们极不适应，干燥闷热的室内环境，让许多战士感到口干舌燥，有的还流出了鼻血。
"睡前多喝点水，别蒙着头睡！"每天晚上熄灯号吹响的时候，班长雷啸天都要提醒一下大家。
睡在雷啸天上铺的崔挺辉，上床前喝了不少水，半夜被尿涨醒了。他从上铺爬下来，伸手摇了半天，才把熟睡中的雷啸天摇醒。
"干嘛？"雷啸天迷迷糊糊地问道。
"报告班长，我要撒尿。"
"滚！"雷啸天啐了一口，转身又呼呼大睡起来。
没有完全清醒的雷啸天，忘记了是在部队，恍恍惚惚中，还以为是大学时代室友的恶作剧，入伍前，他上过一年大学。
崔挺辉耸了耸肩。
他也不想吵醒班长，可部队条立规定：士兵离开寝室，必须向班长请假；离开大队区域，必须要向区队长请假；要是有事离开营区的话，还必须到大队部填写外出登记表。
不过作为新兵，除了出公差，他们基本上没有机会离开营区。
不管怎么说，雷啸天的一声"滚"，也算是准假了。崔挺辉拉开寝室房门，一溜烟地通过过道，跟站在营房门口的哨兵打了声招呼，连忙朝后山坡上的厕所跑去。
部队的熄灯号，只是命令营房里所有寝室的灯必须关闭，而营房过道和门前操场旁的灯还亮着，通向厕所的小路上，老式木头电线杆上，同样昏暗地闪着六十瓦灯泡泛黄的光晕。
崔挺辉走进厕所，解开裤子，痛痛快快地尿道一半时，突然整个营区一片漆黑。
"嗯，停电了？"崔挺辉刚刚脱口而出地嘟囔了一句，耳边忽然传来急促的哨子声。
"嘀、嘀、嘀--，紧紧集合！"值班区队长近乎于恐怖的喊声，让崔挺辉浑身一颤。
陆军怕号，海军怕哨，空军怕警报。
这可是海军新兵训练团，哨声响起后，睡梦中的战士们像是碰到电门一样，"哗啦"一片地从床上弹起。
"我的鞋子呢？"
"帽子，你拿我的帽子干什么？"
"哎，你小子往哪里跳呀......"
战士们乱作一团的时候，过道里传来各区队队长的声音："不许出声！"
崔挺辉入伍第十天，第一次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子。
几滴尿沿着他的裤口，滴进了他的短裤里。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尿裤子。
等他朝寝室里跑去的时候，所有战友都背着背包朝外跑，黑灯瞎火的，连撞了好几个战友。
"啊--，谁呀？"甚至连住在二楼的女兵都跑了下来，被崔挺辉迎面撞上之后，责问道："睡晕了，怎么往回跑？"
崔挺辉逆着人流回到寝室，打好背包跑到营房门前的操场时，整个大队四个区队十四个班一百二十个人，除他以外，全部列队跑出了营区。
寒冷的风中，大队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如芒在背的他，只能是一脸无奈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他不知道部队跑到哪里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大队长站在凛冽的寒风中一动不动，崔挺辉也没敢动一下。
不知道大队长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心里只想到两个字：完了。
短短半个小时，成了他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
"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以区队为单位的四个方队，在各自区队长带领下，喊着口号回到营房前的操场上。
操场周围的路灯顿时开亮，所有的战友在看清站在大队长身边的，居然是崔挺辉。
他所在的一区队区队长耿立勇，一脸铁青地看着他。
班长雷啸天在出发前的"报数"过程中，知道本班少了一人，却不知道是谁，而且估计第一次紧急集合，掉队的人一定很多。
没想到的是，连两个班的女兵都一个不少，全大队只有四班少了一人。
全大队从睡梦中醒来，穿好衣服，打好背包，跑到操场列队完毕，共花去六分钟。半个小时绕整个营区的后山奔跑一圈回来，没有一个掉队。
第一次紧急集合有这样的成绩，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大队长点评之后，所有战士都回到自己的寝室，只有崔挺辉在区队长耿立勇的带领下，围着营区的后山跑了三圈，用时一小时十二分钟。
雷啸天本来主动要求和崔挺辉一起罚跑，却遭到了耿立勇的拒绝。
当崔挺辉满身大汗地回到寝室的时候，战友们都睡了，只有雷啸天一直站在门口等他。
"你在这干什么？"耿立勇问道。
"我是班长，我有责任。"
耿立勇瞪了他一眼："这是部队，不是将哥们义气的地方，该追究谁的责任部队比你清楚，还不回寝室？"
"是。"雷啸天转身跑回了寝室。
二楼大队部的办公室里，大队长站在窗边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吱声，但雷啸天无疑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二天一早，所有战友都在进行队列训练的时候，只有崔挺辉一个人，不停地穿好军装，从床上跳下来，打好背包，冲到操场向区队长喊"报告"，之后又回到寝室打开背包，脱军装上床，之后，再次穿好军装，从床上跳下，打好背包.....
一个上午，他至少重复了五十次。
其他班的战士们只觉得有趣，崔挺辉所在的四班的战友们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班长，"小不点李明亮，也在训练休息时，幸灾乐祸地对雷啸天说道："开小灶呀？照这个节奏下去，辉辉恐怕因祸得福，会被陆战队挑去当炊事班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