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了空早早用过斋饭,然后叮嘱了众人要努力修炼云云,便匆匆赶赴了尘的住处。
大雪初霁,整块天空一碧如洗,大团大团的白云,铺在天空上,像是一块蓝宝石被安放在白色的绒布上,日光均匀的洒在雪地上,闪着细碎的光,逐渐上升的温度,使道路变得泥泞难行。
自从隐居荆竹寺,了尘几乎不踏出后山半步,十六年来师兄弟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了尘会托人带话给他,定然是碰到了棘手的事情,因此他不敢耽搁,一路上施展身法,因此素日要走三十分钟的脚程,了空仅用了不足十分钟,那座小木屋就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木屋内,刚将碗筷撂下的陈了,一抹嘴,起身对了尘说道:大和尚,我去扎马步啦!
了尘淡淡的道:不忙!客人到了,你先去沏壶茶。
陈了心中疑惑,屋里分明就他们两个人,那还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陈了正想开口询问,了空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师弟,你的修为没了,可这份听力却依旧敏锐的很呐!
说着,了空推门走了进来,脚上僧鞋,一屑不染,这可是在雪地行走,速度还如此之迅,足见了空修为高深。
陈了顿觉后背一阵发寒,人家都走到自己背后了,他却一点都没察觉,如果此人要是对自己有恶意的话,恐怕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了尘淡然一笑道:一个废人,听力好点也没什么用处,只是客人登门的时候能早些准备准备罢了!
说完了尘对着呆在原地的陈了训斥道:痴儿,客人都到了,还不去沏茶,怎生如此怠慢。
陈了应道:是,我这就去。
了空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
拦下了陈了的脚步,目光看向陈了,打量了一阵,捻须笑道:这就是十六年前的那个孩子吧,都长这么大了,记得上次见面,还是我邀你去品一位施主赠与我的白雾花茶,这孩子也跟着去了,可那时才这么高。
说着了空两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转眼间我们都老的不成样子啦!言罢,了空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似是在追忆他的那些青春年华。
了尘毫不在意的道:这片天地始终是年轻人的,他们的风头迟早是要盖过我们这些老家伙的。
了空点了点头,表示极为赞同,然后转身对了尘说道:我看陈了面相不凡,气宇轩昂,将来定会大有作为。
了尘在心里默默翻白眼,心想,我怎么不觉得……
了空这一番客套话,让陈了心里美的屁颠屁颠的,但是别人夸你,你面上也不能显得太自满不是,于是陈了连忙摆手谦虚道:不!不!大师谬赞!
其实陈了心里念道:大师真是慧眼识珠,目光如炬,独具慧眼,火眼金睛啊!
心里不知说了了空多少好话,光说了空好话不行,陈了自认为是个实在人,所以要在行动上有所表示,当下拿起水壶嗷嗷地就冲出去打水去了,看那个劲头拦都拦不住。
了尘看着一溜烟冲出去的陈了,面上露出苦笑道:师兄你这样夸他好么?
了空道:他不过是少年心性,等过个三年半载就好了。
对了师弟你这此要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都来了好一阵子了,了空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了尘请他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于是开口询问道,
不知师兄可曾见过此物。
说着了尘从怀中拿出一物——一块菱形的蓝色宝石,递了过去。
可不正是陈了时时佩戴着,视若性命的那块么?原来自昨日了尘在陈了处讨来,就一直没交还与他,陈了也不来讨要,毕竟在陈了心里,了尘绝对是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是何物?
了尘突然拿出这样一个东西来询问他,他也是感到有些莫名,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了空将这块蓝色宝石拿在手中,只觉的手感细腻、光滑,又放在日光下仔细的看了看,晶莹剔透,心想,莫非这只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玉石,若只是普通的玉石的话,了尘又何必专门把他请来。
苦思无果,了空将这块蓝色宝石递还与了空,说道:恕为兄眼拙,实在是看不出此物有什么异处。
了尘接过,放入怀中道,此物能吸人真气
什么?能吸人真气?了空听到这话,显得极为不平静,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微垂的老目也瞪的溜圆,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我只听闻魔教某些邪门的功法能够做到,难不成…难不成此物是妖邪之物!
不知师兄可曾记得魔教的鬼剑护法,了尘不答反问道,
鬼剑护法……?提到这个名字,了空大师便不再言语,低头陷入沉思,二人沉默良久之后,了空大师开口说道,当年你我都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吧!
了空此时说话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极为艰难。
不错!了尘沉声道,
二人目光相对,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深深的后惧。
继而了尘说道:“正道与魔教交锋数百年,互有胜负,后来却僵持不下,数十年前一名堪称妖孽的武学天才,横空出世,据说此人是魔教两大护法之一,于是他将这种平衡轻松打破,大约二十年前,正道各路英雄曾在蜀山会盟,他一人一剑杀上蜀山,眨眼间取了十余名高手的首级,剑芒到处尽皆尸横当场,场上群雄竟无人能阻其脚步。”
话音未落,只见了空大师满脸怒容,额上青筋暴起,猛地站了起来,用尽十二分力道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一掌当真是力比千钧,竟将那张木桌一掌击成了齑粉,桌上的经书、杯盏,也一并摔落,书卷还好,只是有些凌乱,那几只杯子可就惨了,摔成一地的碎片,这个整洁的小木屋变得一片狼藉。
可了尘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依旧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最后蜀山不得已摆下护宗大阵,蜀山掌门亲为阵眼,更有正道群豪为辅,这才将他击败,但却仍被他重伤遁逃,此后江湖中再没听到过此人的消息,有人说他回到魔教总部后闭了死关,至今未出。还有人说他逃出蜀山以后伤势太重,不治而死,不管怎样魔教中是再没这号人物了,从没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其名亦不详,因为他的脸上常戴着一幅狰狞凶恶的面具,惯使一把长剑,所以人多称他鬼剑护法。”
无缘无故的你提那个魔头干嘛?了空大师厉声呵斥道。你可知道我佛门弟子有多少人在那一役中成了亡魂,就连大师兄也……
说到这儿,了空大师竟有些泣不成声,松树皮般干枯的的老脸上,眼泪不停的滑落,若是平日里与他熟识的弟子见到他这般,怕是眼珠子都要惊掉一地了。
说到这里,了尘眼眶也是有些潮湿,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的眼泪,早在十九年前,为那个可怜女子,流干了。
了空师兄请自持!你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了尘大声呵责道。
了空自知失态,便匆忙止住了泪水,以他的定力,不过几个呼吸,面上重又变得云淡风轻,只是两只眼眶却还是红红的。
见了空大师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了尘的语气也放缓了些,说道
我只是想问问师兄,有没有觉得那块宝石,与当年鬼剑护法手持的那把剑,剑柄处镶嵌的那枚宝石有相几分似?
了空大师沉吟了片刻道,确实有几分像,不过这么多年的旧事了,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况且也没听说过那把剑有吸走人真气的功能。
听得了空这样回答,他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是落地了。
那就好!那就好!了尘口中低声重复了几遍。
看着了尘如释重负的模样,了空心里倒有些疑惑了,这块玉石究竟是何人之物?
就在这时,陈了提着一壶热茶,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刚进来就看到满屋子的木桌残渣,又看了看此刻各自坐在凳子上,正在心平气和的聊天的二人,陈了的思维就有些混乱了,提着一壶茶呆呆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木渣,一会儿看看两个人,了空被看的老脸一红,道,我只是想看看这木桌材质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