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爱了多年的男人,为什么两人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呢?可是偏偏是她的父亲害了宋家?
她和宋怀承都没有错。
宋怀承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从陆叶声的家里搬出来。房子我会安排好。”
顾念诧异地看着他。“你准备已什么身份安排我和盼盼?”
“这个不用你管,总之尽快搬离。”他定定地说道,语气不容改变。“盼盼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别的男人充当父亲的角色。”
顾念一把甩开他的手,她突然张狂地大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搬家?陆叶声在我最困难时帮我,他对盼盼视如己出,为什么他不可以当盼盼的父亲?你觉得你能当他的父亲吗?一个给她母亲下药根本不给她出生的机会的父亲?宋怀承你想过没有盼盼长大后知道这些,她会怎么想?”她深吸一口气,泛着水光的眸子渐渐多了几分豁出去的释然,“是啊,你现在的社会身份,如果你要和我争夺抚养权,我知道我的胜算渺茫。可是,这次我觉不会放手的。”
宋怀承神色变化,“他在你眼里就那么好?”
“是的。他很好,最重要的是他爱我。”
“他爱你?你就那么相信他?他爱你什么?一个离了婚带着女儿的女人?你觉得他会爱你什么?”宋怀承被她的话刺激着,话语渐渐有些残忍,“还是说他爱你的床上功夫?”
“啪”的一声响。
顾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宋怀承瞥过脸,顾念是用右手打他的,力气不大,没有什么疼痛感,可是他满脸的阴霾,“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他慢慢贴近她的身子。
顾念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他办公的椅子上。宋怀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想着昨晚上陆叶声和她在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幕,眼睛渐渐发红。
顾念恍然地看着他,她发现她一点都看不懂他。
当宋怀承的吻落下来时,她简直难以置信。
宋怀承禁锢着她的身子,顾念不停地扭头,可是他丝毫没有松手意思。
“宋怀承——不要让我再恨你——”顾念艰难地说道。
宋怀承的手炙热如火,那晚上他把周好好当成了她,他不相信。或许是这几年,他太久没有碰女人了,不然怎么会被沐浴露的味道都迷惑。
“宋怀承,快住手!”她还是害怕了。
宋怀承早已迷失在愤怒的情绪里,“顾念,当年你为什么要招惹我?”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你为什么要回来?”再我决定放下关于你的一切后。
顾念咬着唇,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顾念闭上眼,也不再挣扎。
她感觉到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她瑟缩了一下。
那里真的很不好看,盼盼总会说,那些纹路就像一条条小虫子。
顾念是个爱美的女孩子,以前总会各种保养,连长了一个痘痘都会千般小心处理,生怕落了疤痕。
可如今——
宋怀承的指腹滑着她的小腹,却始终没有看到剖腹产的刀痕。他哑声问道,“你是顺产的?”
她抿着嘴角不想说话。
宋怀承再次倾身吻住她的唇角,“为什么不剖腹产?”
顾念撇开眼,他问为什么?顾念笑了。“你想知道?”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宋怀承眯了眯眼。
“因为没钱,剖腹产费用太贵,而且修复时间又长。我没有钱和精力。”顾念的没有一丝情绪,“你知道吗?盼盼出生的时候只有三斤六两,就像一只小猫。三斤六两,你知道有多重吗?”那个时候她都没有恨过他,因为她觉得,宋怀承也很可怜。毕竟是她的父亲害了他的父亲惨死,害得他从小失去了父亲。
可是现在她开始恨了。为什么他在报复了顾家之后,还能对她这么残忍呢?
宋怀承眸色深了深,“顾念——”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顾念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落在地上,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宋怀承看得清清楚楚。
顾念挣扎着爬起来,拿过手机,“叶声——”
“栩栩刚刚给我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陆叶声的声音满是担忧。“是不是宋怀承他?”
顾念坐在地上,扯了扯衣服,努力地不去想刚刚的难堪和屈辱,“我没事,不是他,是一个顾客找我有事。”她咽了咽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和之前一样。
“我刚去接盼盼,她闹着要吃冰激凌,我说问问你?”
顾念吸了一口气,“不要给她吃,她肠胃不好,吃了就会肚子疼。”
“完了,我已经给她吃了一根。”陆叶声无奈地看着盼盼。“我们等你回来,晚上出去吃饭。”
“好。”顾念眨眨眼,心情已然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同时给你打开一扇窗。她相信,陆叶声就是她的那扇窗。
宋怀承坐在一旁,他慢慢的恢复了清冷。“陆叶声的电话?”
顾念站起来,背对着他,没有理会他。他刚刚的行为只是他一念之差吧。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和我在一起呢?”宋怀承咄咄地逼问着。
顾念握着拳头,背脊直挺,“因为我在意他,我怕他担心,怕他多虑。我不想我关心的人难受。宋怀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既然我选择了他,我自然不会轻易回头的。”她扬了扬左手,“我们会结婚。”
宋怀承一直都冷漠地看着她,终于嘴角浮出一抹戏谑,“你确定你们能在一起?一个医生而已。”
顾念不想再和他说什么,“我和你已经无话可说,打官司的话我会奉陪到底。”他都不怕有失身份,她还有什么担心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顾念浑浑噩噩的回去,陆叶声订好了餐位,他们过去时不早不晚。一顿饭吃得很愉快。盼盼吃了很多,都是陆叶声在照顾她。
只要顾念准备去喂,陆叶声便接过,“我来喂她,你吃你的。”
顾念看着他,他对盼盼真的很好,他比宋怀承更能胜任父亲的角色。
而且盼盼似乎也习惯了他,他们之间都在慢慢地融合,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家三口。
盼盼手上的酱汁抹到他的衬衫上了,她发现了,嘻嘻直笑。陆叶声替她擦手,“还吃什么?”顾念叹了一口气,拿过面纸替他擦着。
“没关系,别擦了,回去洗一下就好。”陆叶声丝毫不在意。
“你别总惯着她。她自己会吃。”
“我不是在争取她的印象分吗?”陆叶声笑,盈盈地看着顾念,“我们科室的那伙人问我什么时候准备请他们参加我们的婚礼?”
顾念愣住,朦胧的光线下,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叶声卷起袖子,“不用急着回答我。”
那一刻顾念突然有种疯狂的念头,如果她结婚了,宋怀承是不是就会放过她了。她望着陆叶声,心里纠结着,表情幻变,“我们的婚礼盼盼可以当花童。”
陆叶声扬起了眉眼,“她会是最可爱的花童。”倾身往她身边靠了靠,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余光却扫到她的肩头的紫色痕迹。
陆叶声表情一拧。
顾念没有注意到,“怎么了?”
“头发散了。”陆叶声浅声说道,替她拢了拢头发。
宋怀承晚上参加饭局,对方不停地对他灌酒。“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此人正是周好好的二叔。
宋怀承也不推辞,一杯接着一杯,脸色越来越白。
“事业有成,个人大事也不能太推迟了,好好也不小了。”
宋怀承一口喝光了半杯白酒,大脑昏沉沉的,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黎贺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行了,别喝了。周叔,咱下次再喝吧,这家伙不行了,我送他回去。”
周二叔点点头,若有所思。“行,都是自己人,路上小心。”
出来后,宋怀承开口。“钥匙给我。”
“你发什么病!你喝了多少还能开车吗?”黎贺紧紧地捏着车钥匙。
“给我。你自己回去。”他冷声说道。
黎贺知道他要发泄,把钥匙甩给他。“兄弟,我拿命陪你。”
宋怀承一路疾驰,黎贺紧张的浑身冒冷汗,战战兢兢地。
黎贺闭上眼,头疼,胃疼。
宋怀承又加快了速度,车子都要飘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前方,有种冲到底的狠劲。
终于一个急刹车,车子剧烈的停下来。黎贺的身子往前一冲,闷疼,他暗暗咒骂。
宋怀承泄了气一般倚在那儿,一动不动。
夜色安宁。
宋怀承慢慢抬起眼,“上回和你说的事,你去安排一下。”
黎贺瞬间挑眉,“不是吧。为什么让我做坏人?你找徐行啊?那家伙最近没事。”
宋怀承沉着脸,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方向盘,“顾念要和陆叶声结婚。”顾念离开时无所畏惧的表情让他心烦气躁。
黎贺心想,结婚挺好的啊。你们都结吧,早点了结。
“你这样逼她何必呢?”黎贺想到他和顾念的接触,她给人的印象清冷坚强,一点不像经历了那么的事的人。“其实成全她,也是成全你。”
“我为什么要成全她?盼盼是我的女儿,我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宋怀承扯了一抹苦笑,眼底竟是茫然。
“她不是要嫁给陆叶声吗,我倒要看看陆叶声有没有那个本事娶她。”
黎贺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的兄弟,这些年一直都挺不容易的。
兜兜转转,原来是他放不下。
在那些报复之后,他并不能真正地快乐,反而愈加的迷失了自己。
宋怀承在晨会时走神,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私下满是诧异。这个工作狂的老板竟也会开小差。
会后,黎贺留下来,“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
宋怀承闭上眼睛,神色恍惚。昨晚上他梦到了大学时光。他第一次和顾念见面的情景,历历在目。梦中的一切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喧闹的食堂,顾念端着一碗萝卜排骨汤,飞速地朝前走,嘴边一直嚷着,“请让让——请让让——”
他和同学一起进门,抬眼就看她风风火火地快速走着,马尾辫一甩一甩,晃了他的眼,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是那一眼,顾念碗里的汤全都撒到他的裤子鞋面上了。
周围人都看着她,罪魁祸首一脸的惋惜,“我的排骨汤。”
宋怀承望着眼前的人,她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胸前写着几个小字,丹青画社。学校什么时候有这个社团了,竟然叫丹青,真不知道谦虚。
顾念瞅着他,表情挣扎,那双黑白眸子像漩涡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
“同学,不好意思了。”她指了指他的裤子和鞋子,想想道歉就算了。“我请你喝碗汤吧。”
宋怀承瞅着她,也没有说话。
宿舍那几个人不安分了,“同学,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一起坐吧。”
就这样,两个宿舍的人就这样相识了。
那天顾念真的给宋怀承买了一碗排骨汤,只是宋怀承并没有喝。
后来顾念在学校每次遇到宋怀承都要点一份排骨汤,宋怀承也从来不反对。直到他们正式确定关系,顾念把他们宿舍的人都叫来,点了一大锅排骨汤。
“排骨汤”一直是他们宿舍的笑点。那几人以后再见到这汤,必然想到顾念和宋怀承。她们还打趣,以后两人的孩子小名可以叫小排骨。
黎贺见他不语,“盼盼今天没去学校。她们老师说,孩子生病了。”
宋怀承睁开眼,立马蹙起了头,“有没有去医院?”
“我又不是侦探。再说了,她那个陆叔叔不是医生吗,去什么医院。”黎贺别有深意地说道。
宋怀承嗯了一声,“确实不用多此一举。”
黎贺惊讶地看着她。
盼盼吃了冰激凌,第二天就拉肚子,拉了一夜,早上才好,只是精神蔫蔫的。顾念只好把她带到画室。
方栩栩见她过来,一脸的惊喜,“我刚刚接到梁老师的电话,你那幅画被送到法国参赛。你快给梁老师回个电话。”
方栩栩话语飞快,根本无法掩饰的兴奋。
顾念怔住了,俨然被这个消息镇住了。否极泰来,大概就是这样吧。
方栩栩抱起盼盼,“你妈妈这回厉害了,要出名了,以后就是大画家了。”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
顾念给梁景深打了电话,“梁老师——”
梁景深一听是她,“顾念啊,栩栩都和你说了吧。你那幅画在国内这次比赛虽然没有拿到第一,不过我很喜欢,让朋友带到法国去参赛。”
“谢谢您。”顾念哽咽。
梁景深知晓她这几年的遭遇,“你也该重拾自己了,不要把我教你那么多年的本事都给忘了。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要执拗于过去。”
顾念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我有认识的人,要不要帮你看看?”
顾念握了握手,“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有时间的话过来帮帮我。”梁景深说的客气,他哪里需要她的帮忙啊。
“梁老师,我会的。”顾念满心感激。
《说》在国内这次比赛成绩一般,因而顾念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关注。再说,大众生活关注艺术的群众本来就少。不过对于顾念来说,真的是她这几年收到了最好的消息了。
这件事终于冲淡了此前的许多不快。
顾念的脸色也多了神采,尘封的细胞慢慢的苏醒。
陆叶声这一两年一直潜心研究针灸。顾念哄睡了女儿,走到客厅。见他在灯影下,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银针,眼神专注。
顾念怔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陆叶声抬眼看着她,“手伸出来。”
顾念伸出手。
陆叶声按了按几个穴位,“怎么样?”
“酸酸麻麻的。”顾念说道。
“那这里呢?”
“没有什么感觉。”
陆叶声蹙了蹙眉,眸子转到书中,许久,他又开口,“你的手一定会恢复的。”
顾念想说,没关系,这样就挺好了。可是看着他的表情,她浅浅一笑。“叶声,我相信你。”
陆叶声怔了怔,“这个星期六陪我去看一个人?”
“谁?”顾念问道。
“我小姨。”陆叶声的眉宇透着淡淡的惆怅。
顾念听方栩栩说道,陆叶声的家境不错,可是到底怎么样?她们都不知道。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母亲在我九岁时就离开了,是我小姨将我抚养长大的。”陆叶声说道,“我的小姨是个很美好的女人。”
星期六那天,当顾念见到陆叶声的小姨时,她才领悟到美好的意思。
陆叶声的小姨看上去和他们大不了多少。
而且他的小姨竟然住在这里,她曾经的家就在这里。
陆柔温婉一笑,“常听叶声提起你,一直让他带你到家里来坐坐,他却不肯,这回终于见到了。”
顾念递上礼物,陆叶声买的国外进口的营养品。陆柔扫了一眼,让保姆收起来,“下回来就不要买这些东西了。多给自己买些吃的,你看瘦的。女孩子太瘦不好看。”
顾念心里一暖,“伯母——”她尽量让自己不失礼貌。
陆柔笑说道,“伯母听着怪老的,就和叶声一样叫我一声小姨吧。”
“小姨——”顾念涩涩的喊了一声。
陆叶声挽过陆柔的手,“小姨,你自己好像又瘦了。”
陆柔瞥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愁得。念念啊,你就随意,当自己家。”
顾念发现她真的无法不喜欢眼前这个妇人,她就像大姐姐一样,亲切慈爱。
陆柔没有孩子,因而对陆叶声一直疼爱有加,爱屋及乌的关系,她对顾念也是极好的。
顾念和陆叶声站在露台上,风微微吹动。顾念看着前方,那是她的家。陆叶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要不要去看看?”
顾念抿抿嘴角,“不用了,看了反而徒增伤心。”她转过头,“你小姨到底多大了?”
陆叶声的手覆在她的手面上,“她只比我大九岁。”
九岁。
也就是说,陆柔十八岁就开始照顾这个外甥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那会她大三,要上学还要照顾我。”陆叶声的目光渐渐复杂。
顾念陷在思绪中,“可是小姨她明明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啊。”
陆叶声失笑,有时候女人的观察点真的很——特别。
太打击人了。顾念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不知道我到了小姨这个年纪会是怎样?”
“放心,你就是再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顾念沉默了。
陆柔虽然看上去很温和,可是问出的问题一点也不含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登记啊?”
顾念额角直冒汗,“小姨,这个问题,我和叶声正在商量。”
“我看过了,10月10号就挺好的。”
顾念连连点头,“回头我问问叶声。”
“结了婚的话,你们有没有商量过孩子的事?”
顾念怔住了,心里腹诽,小姨你想的太快了。她拿眼寻找陆叶声的踪影,却不见他的身影,“之前有提过。”顾念怔了怔脸色,决定实话实说,“小姨,我之前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还有个女儿。”她不知道陆叶声有没有和她说过这些。
陆柔的脸色果然一变,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这样啊。我相信叶声的眼光。孩子的事你们也想想。叶声也不小了,要是你们没精力相信我的话孩子就交给我带。”
顾念点点头。
两人吃过晚饭回去的。上了车,顾念终于呼了一口气。
“紧张?”陆叶声问。
顾念唔了一声,“没底气。”
“我小姨不是那么世俗的人。”陆叶声定定地说道。
顾念不会多问他小姨的事。两人一起回到画室。
盼盼今天一整天都在画室。方栩栩上课时,盼盼在前台那处涂鸦。前台的小姑娘是D大学生,到这里来兼职的。
宋怀承进来时,就看到盼盼坐在地垫上,冷冷清清地画画。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他无言地望着她小小的身体。突然想着顾念说盼盼出生时只有三斤六两。那么小,她是如何长大的?
“盼盼——”宋怀承缓缓蹲下身子。
盼盼转头见是他,兴致缺缺,打了一个哈欠,转头继续作画。
“在画什么?”他问。
盼盼继续涂着颜色,好半晌,她画好了,才爬起来。
宋怀承看着她的画,盼盼真的很有绘画天分,这根本不像一个四岁孩子能画出来的。“这是画你?”宋怀承用手语比划着。
盼盼见他竟然会手语,她有些惊讶,“这是妈妈,我,陆叔叔,还有小弟弟。”
宋怀承的脸色顿时黑了,“你妈妈呢?”
“她和陆叔叔去约会了。”盼盼嘴角甜甜一笑。盼盼一点也不怕他的黑脸,掉头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这时候方栩栩出来,见到宋怀承,她的脸色顿时不好。“宋怀承,你怎么还有脸过来?怎么了?还想要女儿?”
宋怀承拧着眉,“这是我和顾念的事。”
“呵——”方栩栩冷笑,“怎么了?年纪大了,自己生不了孩子了,要顾念的孩子?我告诉你!呸!做梦!”
“方栩栩,管好你自己。”宋怀承的脸色微微一变,“你要是真把顾念当朋友,就不要殃及池鱼。”
“你!”方栩栩的脸色瞬间白了。“谢谢你的忠告。你放心,就是我死,也不会让顾念和顾盼受到一丝伤害。那你呢?你和我说这些算什么?你是在关心她吗?”
宋怀承看了一眼一旁的盼盼,孩子纯净地大眼睛瞅着他们。他动了动干涩的唇角。
盼盼却伸出手,一本正经,“栩栩秦姨,你说过要将他骂的狗血淋头的。”似乎在质疑方栩栩曾经的许诺。“你们继续——”
方栩栩笑了,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宋怀承,你看到了吧?你觉得盼盼能和你一起生活吗?她根本就不信任你,她根本就没有把你当做她的爸爸。在她心里,你根本就比不上陆叶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顾念和陆叶声很快就会结婚的。”
宋怀承冷冷地瞧着她,“方栩栩,你不用激我。”他瞥了一眼盼盼,“你们就将盼盼一个人放在这里吗?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说得爱她?”他冷笑,“我不相信一个人男人可以完完全全接受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带着孩子。你们就那么相信陆叶声?”
宋怀承扬了扬眉,厉声道,“不要蠢得什么都分不清。”
“那你呢?你对顾念就好嘛?不是你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是你把顾叔送进监狱的?你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指责我们?顾念的手也是拜你所赐?”
“她的手怎么回事?”宋怀承好像听出了什么。
方栩栩横眉冷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不过是仗着你的现在的身份,你就肆无忌惮地和顾念要抚养权?可你配吗?你问问盼盼,她愿不愿意?”
宋怀承眯起了眼角,“我会对她好,给她最好的生活的条件。”
“狗屁!”方栩栩粗鲁的吐出两个字,“你不过是后悔了,因为连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的心意。”她咯咯一笑,“宋怀承你的心里根本就有顾念。你爱她!可你不敢承认,你这个胆小的男人。你害怕过去的一切,你懊悔对顾家做的一切。因为你爱她!”
顾念走进门时就听到了方栩栩嘶吼,她怔在那儿,脸色如雪一般的苍白。
陆叶声紧随其后,他自然听到他们的对话。
盼盼看到妈妈回来了,立马爬过去,“妈妈,吵死了,他们吵得我头疼。”小姑娘一脸的委屈。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起来。
宋怀承动作迟缓地转过身,他看到陆叶声抱着盼盼,顾念站在他的身旁,俨然一家和乐融融的氛围。
陆叶声微微眯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眼神明显不善,“宋先生,您也对绘画感兴趣了?不过这里不是成人学习的场所,建议您还是去成人绘画机构。”
宋怀承却是笑了笑,“不必了。”他看到两人手上戴着同款戒指,“看来陆医生好事将近,恭喜。”
“能得到宋先生的祝福是我的荣幸。到时候欢迎宋先生来喝一杯薄酒。”陆叶声款款说道。
“自然。”宋怀承眸子泛着冷光。“两位定下日子记得给我寄请柬,我一定会来。”
说完,他便离开。
宋怀承一走,方栩栩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你们回来了啊。”
大家神色各异,只有盼盼是高兴的。
顾念扯了扯神色,“今天怎么样?忙吗?”她转开了话题。
“还行。”方栩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陆叶声。“陆大哥,你和念念都见过家长了,准备什么时候领证结婚啊?”
陆叶声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温和有度,“这个得问念念,我时刻准备着。”
顾念的嘴角维持一个弧度,“我们就按小姨说的。”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到宋怀承的逼迫感实在太强烈,她的心里竟开始有些担忧。
陆叶声眉开眼笑,“你确定?”
顾念重重地点了点,“听长辈的没错。”
陆叶声紧握着她的手,“那好,这周我们就先去领证。”
顾念望着他,“好。”既然决定放下一切,那么她就要断了一切后路。
周好好翻看杂志时看到了顾念的画。她紧紧地握着杂志,纸张都被她捏皱了。
“好好——”同事走过来,“怎么了?这杂志和你有仇啊?”
周好好不自然地理了理杂志,“录完了?”
“是啊,笑得脸抽筋。”同事揉着脸,顺手拿过她刚刚翻看的杂志,“咦,这不是朱主任让我们去的画展吗?”
周好好抬眼,“谁去?”
“就我们几个,我们台要给这次画展五分钟的宣传。”同事想起什么,“说起来,这次画展你家那位也是赞助商呢。”
周好好的脸色顿时僵住了,她绞着手指。他是特意赞助的吧,因为顾念参赛了。自从那晚上的事,周好好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宋怀承联系了。他们彼此都明白,有些事却是变了。尤其是在顾念回来之后。
同事看着变化的神色终于发现了什么,“你不知道?”
周好好弯了弯嘴角,“不知道也正常,他平时赞助的节目什么的也很多。不过我对这次的画展倒是有几分兴趣。”
“宋总肯定有门票的,和他一起去呗。”
周好好漂亮的眉眼闪过什么,她端起面前早已冷却的茶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别喝了,晚上睡不着,明天眼袋又出来了。”
周好好皱着眉,她都多少个晚上没有睡好了。现在想想什么叫时间不等人。喝光了那杯浓茶,她开车车子来到宋怀承的公司。
前台小姐一见她,立马堆起来笑意,“周小姐,您来了。”
周好好点点头,“他在吗?”
“宋总最近都没来公司。”
周好好一愣,“看我忙的我都忘了。这是我给他带的,港式点心,你们尝尝。”
“周小姐,您太客气了。”
周好好丢下东西,转身进了电梯,她上了车,想了想给徐行打了一个电话。
徐行在公司里,看到手机屏幕上的电话,他怔默了一刻才接起电话,“好好——”
“徐行,怀承最近在忙什么?”周好好哑声问道。
“你可以直接打电话问他。”徐行声音平缓。
周好好咬了咬唇角,“徐行,你以为我抱着什么态度给你打这个电话的?”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和他之间出了问题。”
徐行深深的皱起了眉,他看着窗前,看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竟有着陌生感。“好好,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根本无能为力。”
周好好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趴在方向盘上,“徐行,连你也开始疏远我了吗?”周好好伤心极了,她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到现在渐行渐远了?
徐行嘴角苦涩,“你别哭了。怀承最近休假,不来公司,他准备和顾念打官司,要回孩子的抚养权。好好,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徐行沉沉的说了最后一句话,挂了电话。
周好好抽着气,胸腔满腹委屈。
周一,某杂志突然发了一版新闻。S姓富商和他的私生女,文章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配图却出现了D台美女主持人周好好的照片。
大家对这位富商不慎了解,毕竟现在的富商太多了。可是D台著名的美女主持人在D市可是家喻户晓。
配图还有一张宋怀承和女儿玩耍的照片,宋怀承是背影,盼盼对着镜头,不过脸被打上了马赛克。
这一则新闻顿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地媒体立马锁定目标。
新闻一出,不到半天,宋怀承的事就被人挖出来。
顾念看到消息时,手里的笔被她紧紧的握着,她瞬间失了方寸。倒是陆叶声给她打来电话,“你先回家,我去接盼盼。不要害怕。”
陆叶声的话并没有安抚到她,顾念徘徊不安。
陆叶声匆匆赶到幼儿园,发现幼儿园门口竟然来了数十个记者。他不禁拧起来眉,下车,和门卫出示了接送卡,他才得以进去。
门卫一脸的紧张。“我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这些记者也真是够拼的,都来了四个小时了。”
陆叶声来到盼盼的班级,结果老师告知,盼盼中午就被接走了。
陆叶声的脸色很吓人,“盼盼的家人没有来接,你们怎么可以让别人把她接走?!”
老师心惊胆战,外面的情形她们都清楚,“接走盼盼的不是别人,是盼盼的父亲。何况,外面守着那么多记者,你让我们怎么办?”
陆叶声沉着脸从幼儿园出来。一位记者拦住他,“这位先生,你知道万千公司宋怀承的女儿也在这里幼儿园吗?你有没有见过他?”
陆叶声一把拂开了他的话筒,周身透着冷气,让记者不自觉得退后。
顾念打来电话,“叶声,接到盼盼了吗?她怎么样?有没有受到惊吓?”
陆叶声喉咙滚烫,“盼盼应该没有事,宋怀承已经把她接走了。”
顾念顿时发不出声来。
“你别太担心了,往好处想,至少比记者穷追猛拍的好。”
顾念闭上眼,想了想才说道,“我知道了。”身上的冷汗早已变凉,浑身没有一点温度。“你也早点回来吧。”
顾念握着电话,双眸没有一丝生气。她想不明白,怎么老天要给她这么多考验。
她想要平平静静,却始终如不了愿。
周好好看到杂志后,出奇的平静,她如常地录制了节目。等节目结束后,几个要好的同事过来安慰她。
她笑了笑,“没事。我和他很好,我们都是做新闻的,这种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好好,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了?”
周好好神色迷茫,“我也不知道。”
“哎,你请个假休息几天吧。”
周好好应了一声,“辛苦你们了。”
周好好给宋怀承打来电话,过了好久,才有人接。“怀承,你看到网上的报道了吗?”
宋怀承脸色冰冷,“你有没有事?”
“没有。不过出门的时候有记者出没。”
“嗯,这几天你就休息几天,出去度个假,我让助理帮你订票。”
“那你呢?你不走?”
宋怀承默了一会儿,“盼盼在我这里。”
“那我也不走,我留下来陪着你。”
“不用了,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宋怀承抬手捏了捏额角,“你注意安全。”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赶她走吗?周好好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了。他的心里真的只有顾念吗?那么她和他从小的情谊在哪?
在他最失意的最难受的时候陪着他的人是她啊。
是顾念的父亲害的他失去了父亲,难道他都忘了吗?周好好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接到母亲电话时,周好好刚刚回到了宋怀承准备的婚房,这里的一切早已装修好,黑白灰的风格,家具都是欧风美,流线优美,简洁大气。
和顾念之前的房子完完全全不同风格。是的,她计较着顾念和宋怀承过去的一切。
“新闻上的报道那是怎么回事?怀承和顾念有了孩子?离婚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吗?”周母的声音透着几分不悦。
“我们都不知道,顾念骗了所有人,他们离婚时她就怀孕了。”
周母哼了一声,“不声不响离开四年,偏偏在你们要结婚的时候回来,回来还带着个孩子。她安的什么心?难不成回来报复的?”
周好好陷入沉默。
“你和怀承最近怎么样了?”
她不想隐瞒,“顾念回来后就变了。”
周母一听恨得咬牙切齿,“宋怀承对你不好了?”
周好好没有说话。
“真是不像话。等你父亲回来我和他说,你也别多想。有了孩子也不能怎么样,她们都离婚了。你在怀承面前也不要表现出你的不满,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样他心里对你就会更加的愧疚。”
顾盼自从被宋怀承接出来就一直在哭,眼泪都没有止过。无论宋怀承怎么说,她都听不进去。
宋怀承一手端着手,一手拿着热毛巾,局促地站在她身旁。
“别哭了。”他哑声说道。
盼盼两颊哭的通红,他蹙了蹙眉,抬手刚准备给她擦擦脸,盼盼却紧张的瑟缩了一下。
宋怀承盯着她的脸,“我只是想帮你擦擦脸。”
盼盼亦是紧盯着他,“我要回家。”
“家?”宋怀承反问道,表情露着无奈。
盼盼不知所措,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伤心。
宋怀承抿抿嘴角,柔下声音,“盼盼喜欢吃什么?”
顾盼不解地看着他,比划着,“肉圆子,我妈妈做的。”
多简单的东西啊。可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在那段经济困难的时候,那是她最奢望的期盼了。
“喔,你妈妈会做肉圆子?”宋怀承眨眨眼。
顾盼直点头,“妈妈做的肉圆子可好吃了。”
宋怀承的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真可惜,我从来都没有吃过。”
顾盼挑了挑眉,“你送我回去的话,下次我让妈妈请你吃她做的肉圆子。”
宋怀承刚刚郁结的心情忽而散了,他默不作声,伸手擦了擦顾盼的脸,“和小花猫似的,难看死了。”动作轻柔地像对待一件至宝。
擦好脸,顾盼不满地哼哼,显然不领情。“你怎么会手语的?”
“学的。”宋怀承回道。真是小看了小家伙,只有四岁怎么就这么聪明。“饿吗?”
顾盼摸着肚子,肚子咕咕直叫,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宋怀承伸手,“去客厅吃饭。”
顾盼撇过脸,“我不吃,你送我回家,我才吃饭。”
“会谈条件?谁教你的。不吃就算了。”宋怀承站起来,坐到沙发一旁闭上眼。
顾盼瞅着他,好半天,见他是睡熟了。她爬起来,走到餐厅,餐桌上放着诱人的食物,她咽了咽口水。
小肚子都饿扁了。
可是她必须趁着他睡觉逃回家。
小手摸到门把,可是这门怎么都打不开。顾盼双手紧紧地扭着门把,全身的重量都系上去了。可是半天都打不开。
她急的额角都冒汗了,眼泪也跟着滑到眼角。
“要逃走?”宋怀承不知不觉间走到她的身后,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到怀里,他的手都颤抖了,却板着脸严肃道,“你这么跑出去被人拐走了,我和你妈妈会非常非常担心的!”
盼盼抽了抽鼻子,“我妈妈一定很伤心,她离不开我的。”
宋怀承看着怀着的小东西,眼角竟然溢出了许久不见的温柔,“其实——爸爸也会很伤心的。”
盼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爸爸这个词于她太陌生了。
宋怀承竟有些赧然,不敢再看自己的女儿。“没有肉圆子,有糖醋排骨,还有油焖大虾。”
顾盼早就馋了,坐在椅子上,却不看那些菜。
宋怀承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夹了菜放到她的碗里,“尝一尝,有了力气才能跑。”
顾盼的小身子坐的直直的,她认真地想了想,似乎他说的很有道理。吃了一块糖醋排骨,果然好吃。这一碰就停不下来了。
宋怀承抿着薄唇,嘴角浮着笑意。他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都会用筷子吃饭了。“慢一点,没有人和你抢。”他瞥过眼看着前方,清冷的眸子竟然泛起了湿润。
顾盼真的饿狠了,早餐就喝了一杯牛奶,这会儿都是下午两点了。
宋怀承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才转过脸,看着她吃了满满的一碗饭,一点儿都不需要人操心。
宋怀承见她喜欢吃虾,便替她剥好。盼盼满手的油,手一滑,剥好的虾肉掉了下来。
宋怀承刚想说什么,盼盼已经把虾子放进嘴里,一张脸写满了满足。他怔住,胸口像被大锤重重地砸了一下,闷闷的疼,那种痛难以描述。
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可是到了盼盼这里他明白,是环境造就她现在舍不得扔掉掉在桌上的食物。
顾盼天真地舔着手指上的汁,在她看来都是美味。宋怀承拿过毛巾耐心地擦着她的手,却什么都说不来了。
顾盼比划着,“好好吃啊,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虾子。”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经常买给你吃。”宋怀承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千年冰封的冰川,早已不是他自己的了。
顾盼砸砸嘴角,却什么都不说,心里却腹诽,才不要呢。她要和妈妈还有陆叔叔在一起。
吃过饭,顾盼抵不过困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的动作就像一个小婴儿在妈妈肚子里一样,那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宋怀承走到她的身边,十月天,D市的气温微热。顾盼上身穿了两件,一件外套,里面一件长袖T恤。宋怀承见她额角有汗,便轻轻将她的外套脱下。
他拿着外套,眸子扫了一眼上面的标签,一看就知道是地摊上的衣服。衣服虽然干净,可是也看出来有些旧了。
他沉思着,似乎盼盼穿的衣服都是旧的。宋怀承扫到孩子身上那件T恤,长袖已然成了七分袖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电话给助理打去,“帮我置办些衣服过来,四五岁孩子穿的,今天就要。”
挂了电话,他深深地看着顾盼的脸。
宋小顾,你回来了。
宋怀承一直等着顾念的电话,可是这一回她始终没有打过来。他终于打了过去。
顾念接到他的电话时,她一个人呆了很久。
电话一接通,两人皆是怔默。
“顾念,盼盼被我接走了。”他沙哑的说道。“她现在睡着了,我在我们以前的家——”
“好,我过来接她。”她的眼前满是迷茫。
“好,我等你。”
顾念打车过去时花了四十多分钟。D市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马路修建的更加宽阔整洁。她回来之后再也没有来过这片,眼不见心不烦,这里承载着她太多的幸福,还有悲哀。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她走下来,表情落寞。
小区出入都需要门禁卡。顾念走到门卫处,“你好,我来找A区6幢6楼的住户,麻烦你开个门。”
“稍等一下,我们要和户主联系一下。”
顾念站在一旁等待着。
这时候有个声音响起来,带着惊讶,“顾小姐?”
顾念回头看着他,男人很年轻穿着保安制服,她有些想不起来他是谁。
“顾小姐,好久不见了。那年下大雨,我淋湿了,你给我拿了一套换洗衣服。”他抓了抓头发,赧然地说道,“那套衣服我还没有还你。”
顾念慢慢想起来,她勾了勾嘴角,“我都忘记了。”
“是过去好多年了。你现在是回来住了?”
“我过来办点事。”
“喔喔,我给你开门。你先去忙吧。”
“谢谢。”顾念点点头。
“不客气。”保安小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是小区保安队长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直说。”
“好的。”顾念心里突然盈上一丝温暖。
小区的一景一物几乎都没有变化,她的心里涌过一阵一阵的凉意。往昔的一切像流星一般从大脑飞快的闪过,徒留下一片感伤。
站在那扇熟悉红色大门前,她的心像被什么堵住了。原以为自从那次离去,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里一步,可是她还是回来了。
这就是命运弄人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大门很快打开,宋怀承站在门口,四目相对,彼此看着双方眸子里流动的情绪。
宋怀承咽了咽喉咙,“盼盼在睡觉。”
顾念没有说话,径直走进来,她瞥了一眼屋子,只是一眼,她便不再看了。屋里的布局和她离开的时一模一样。他留着这套房子又是什么意思?
顾念暗暗掐了掐掌心,宋怀承多的是房子,这套处理不处理都没有区别。
走进客厅没有看到盼盼的身影,“盼盼睡在哪间房间?”
“卧室。”宋怀承哑声回道。
顾念没有多留一刻,直接往卧室走去,卧室的门虚掩着,当她推开的刹那,那幅熟悉的婚纱照落尽她的眼帘。
她的表情瞬间由清冷变得愤恨起来,脸色纠结,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幅照片,双腿像灌了铅一般,走到盼盼身旁。
盼盼睡得深沉,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根本不知道妈妈过来了
“盼盼,妈妈来了,起床了。”
盼盼依旧陷在梦乡里,发出均匀的呼吸。
“盼盼,醒醒——”顾念喊着,没办法只好抱起了盼盼。
“你的手不能承受重力。就让她多睡一会。等她醒了我送你们回去。”宋怀承眼眸温润。
顾念抬眼凌厉地扫了他一眼,“你会那么好心?你不和我抢盼盼的抚养权了?”她嘲讽地说着。
宋怀承的脸一白。
“你千方百计地弄了这一出,不就是要抚养权吗?有意思吗?”
“你以为那是我弄得?”他的气息绷住。
“不然呢?”顾念冷言,“只是我不明白,你何必让人以私生女的身份描述盼盼呢,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怀承面色冷酷,“我想要盼盼的抚养权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四年前你对顾家穷追不舍,不然也不会有小混混常常来找我们麻烦。”
“你说什么?!”宋怀承紧握着她的手,面色铁青,“什么小混混?”
顾念凄然一笑,“您是贵人多忘事,既然忘了,何必再问我。”
盼盼不舒服地动了动,顾念有些承受不住,只得将她放在床上。房间干干净净的,床头还摆着她置办的小物件。
宋怀承站在她的身后,“你说清楚!”
顾念抿着嘴角不再多说一句。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宋怀承出了卧室。助理送来了衣服。
顾念哪里会如了宋怀承的愿,她叫醒盼盼。盼盼睡得香,醒来时一脸的恼怒,眼睛半睁不睁,起床气可重了。
顾念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样子真是像足了宋怀承。
“睡得和小猪一样,走吧,我们回家。”
盼盼在床上滚来滚去,最后滚到顾念怀里,小脸在她胸口蹭了蹭,小脸终于有些满足。
顾念亲了亲她,“回家了。”
盼盼嘟起嘴,伸手指了指墙上,“妈妈,那是你。”
顾年再看一眼那幅照片,登时心中燃气一团火焰。积压四年的怒火完完全全地爆发出来。她猛地一把拿下相框,面色有些疯狂,快速地拿下照片。
手上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从上而下,“嘶”一下,干脆的撕开。就这样,照片慢慢变成了小纸片落在深色的地板上。
顾念的嘴角划出一抹冷笑。
盼盼不解地看着他,闪着那双大眼。
而外面,宋怀承选了一件粉色的长袖连衣裙走进来,他想盼盼应该会喜欢的。
可当他走近房间,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那幅婚纱照已经不复存在,墙面空落落的,那一处突兀的白,只剩下满地的碎纸片。宋怀承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眉心也拧起来。
顾念缓缓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眼里满是不屑。看到他的失落,她竟有着报复的畅快感。
宋怀承抿抿嘴角,“盼盼,过来,试试新衣服。”
盼盼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扫,最终走到顾念身旁,比划着,“妈妈,我们回家。”
顾念眯了眯眼,“好。”
母女俩从宋怀承的身边走过。顾念突然停下脚步。
宋怀承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期许。
“没用的。你用做这些事,再美的衣服,再精致的食物,都抵不过这些年,她受的那些苦,也抵不过你当初不要她的绝情。”
宋怀承哑口无言,顾念的话就如一把刀深深地刺着他的心尖。他伸出手想要拉住盼盼,“她也是我的女儿。”声音沉闷,已然没有了不久前的狠绝。
宋怀承变了,真的变了。
“盼盼是你的女儿没有错,可是那又怎么样?你觉得她知道她的父亲当初都容不下她的出生会怎么样?”
宋怀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现在——不一样了,宋小顾她确确实实存在了。”
宋小顾,三个字如同一个手榴弹哄的一声爆炸。
顾念脸色瞬间变了,疼痛勒紧了她的五脏六腑,“你有什么资格提这三个字?宋怀承,你什么都不明白?”顾念突然扫到墙上留下的字眼。
她疯了一般上前用指甲扣着那些字。
宋小顾……
他不知道她看到这些痕迹是什么心情,提醒着她的愚蠢,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她一下一下用力的扣着,指甲被磨损。
宋怀承一把拉住她的手,“够了。”
顾念不管不顾,依旧奋力地扣着,忍无可忍,“你留着这些做什么?一遍一遍的提醒我有多蠢吗?宋怀承,你赢了,你赢了。你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开心?才能偿还你父亲的命?是不是?”
宋怀承眼圈通红,眸光混着太多的情绪,“顾念,不是这样的。”他哽咽地呢喃,“我宁愿从来都不认识你,也不想——伤害你。”这么多年,他不敢踏足这里。因为他不敢想对她做的那些事。
失去了你,报了仇又怎么样?他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他才是真正地输了,输了一败涂地。
顾念悲怆地痛哭着,泪水满脸,眼前一片迷糊。她也恨!
宋怀承紧紧地抱着她,“念念,我放不下。”
放不下你,现在放不下盼盼。
“你放不下?可我早已不是以前的我了。”
情不在,恨已散。
盼盼突然哭起来,她举着拳头,一下一下地往宋怀承的腿上打去。
宋怀承终于松开她。
顾盼抱着顾念,孩子的脸上满是害怕与不安。顾念滑下身子坐在地板上,顾盼抓着她的手,“妈妈——”
她的嘴角缓缓地动着,声音干涩。
“妈妈,不哭。”
顾念的哭声哗然而止,泪悬在眼角,“盼盼,你——会说话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盼盼——”
宋怀承的脸上也满是惊喜,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盼盼——”
顾念一把抱住盼盼,将他驱离,“盼盼,再说一句好不好?”
盼盼抽着气,“妈妈,不哭——”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在那一刻,顾念才明白,再美妙的声音都抵不过盼盼第一次开口。眼泪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盼盼,太好了,你终于会说话了。太好了!”
盼盼的脸埋在她的胸口,顾念的脸上又是眼泪又是笑。
“妈妈——”盼盼小声的呢喃着。
宋怀承半蹲在一旁,目光紧紧地锁着她们,可是他发现他竟然成了多余的一个。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还好,盼盼终于会说话了。
顾念和盼盼就这么坐在那儿,两人说着话,傻里傻气的。
顾念的声音沙哑,“盼盼,妈妈实在太高兴了。”
盼盼平复下心情,“我怕。”
“是妈妈不好。”顾念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宋怀承,眼里不复先前的委屈,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怀承那一瞬好像突然什么在远离自己。
“妈妈,我们回家。”盼盼不安的说道。
“好。”顾念站起来,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起来时才发现双腿发麻,似有蚂蚁在啃噬。宋怀承伸出扶住她的胳膊,顾盼却如今一只受惊的兔子,“啊啊——”地叫起来。
宋怀承见她那样,干干地抽回手。
盼盼瞪着眼长着手臂护着顾念,顾念看到宋怀承脸上的凄然,她撇开眼。待双腿恢复了知觉,她牵过盼盼的手,“走吧。”
盼盼小心翼翼的转身。
客厅的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童装袋子。
宋怀承跟着走出来,“那些衣服回头我给她送过去,材质都很好,我这里也没有孩子可以穿。”
顾念蹙了蹙眉,“你可以留着给你和周好好的孩子穿。”
宋怀承缄默着。
顾念也觉得没趣,现在她真的不奢求什么了。盼盼会说话,上天还是优待她的。
出了那扇门,顾念只觉得踩在棉花上一般。
她的宝贝会说话了,好不真实的感觉。
“盼盼,再说一句话给妈妈听听。”
顾盼翻了翻眼,“妈妈,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顾念嘻嘻一笑,停下脚步,“不是幼稚。”这时候她才发现,盼盼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盼盼,哪里不舒服?”她紧张地问道。
盼盼咳了一下,“妈妈,肚子疼。”小孩子哪里说得清楚。
顾念脸色刷的白了下去。她慌张地抱起她快速朝着门口跑去。
宋怀承一直在楼上注视着他们的身影,看到顾念的表情剧变时,他立刻出门。
当他赶出来时,顾念已经跑过小区门口。
那位保安队长看到她一脸紧张,“宋太太发生什么事了?”
“我女儿不舒服。”顾念咬着唇角。
保安队长看着孩子,“我帮你叫车。”不一会儿,顾念上了一辆出租车。
宋怀承开车到门口,神色紧张,“有没有看到一对母女,妈妈穿着白衬衫,带着个小女孩。”
“去医院了,刚刚上了出租车,那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门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