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满是刺激。顾念闻着这个味道就会不停得打喷嚏,可是没办法。
排队抽血化验,只等结果了。
她带着蓝色口罩,可是鼻子还是酸涩的难受。
差不多等了两个多小时,她才拿到结果。
安静的诊疗室,男医生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穿着白大褂,儒雅翩翩。
顾念有些难以启齿,不过酝酿了许久,她也豁开了,已婚妇女怕什么!“医生,我能怀孕吧?”问完她能感觉到耳朵根已经红了。
男医生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报告,平铺直叙,“结婚了吗?”
顾念连连点头,“结了,两年了。”声音铿锵有力。
男医生把化验单递给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顾念大喜。
男医生接着说道,“避孕药不要吃了,建议过一段时间再要孩子。”
顾念张大了眼睛,一双眼瞪的圆圆的,“医生,我没有吃避孕药啊!”她的声音有些大,又尖又细,引得一旁的护士都转过脸。
男医生皱了皱眉,“你自己看,血样显示。”
顾念哪里看的懂,“会不会弄错了?”她犹豫的问。
“你吃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男医生深色的眸子终于正视她了。
这时候顾念哪里在意医生的感受,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煞白的。
妇产科来来往往全是孕妇,挺着笨重的肚子,身材走样,行动艰辛,可是她们的脸上却又那么的幸福。
顾念失魂落魄地从医院走出来。
一路她都在想自己到底吃了什么,还是自己被什么辐射了?她快哭了,心里难受像什么堵住了。
顾念不是个聪明的人,可是就是再笨她也能想出来着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她的问题,那么就是他了?
欺骗你的人也许就是你深爱的人。
他,不想要孩子吗?
顾念是回家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双腿疼的没有了感觉。眼窝酸涩,可是眼泪就是流不下来。
她和他结婚已经两年了。从结婚开始,她就念叨着生个孩子。所有人都知道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顾念和宋怀承的孩子。
宋小顾。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座城市,静谧的如同一幅定格的画卷。
顾念回到小区,小区门口正好有个卖棉花糖的老人。白白的棉花糖如同云朵一般,让人忍不住要咬一口。
只是路过的孩童不少都被家长给牵回家了,只能眼巴巴的瞅几眼。
顾念一下子买了五个棉花糖,空荡荡的心在那一刻好像被填满了。
她来到秋千架那儿,此刻很多孩子都聚集在此游戏着,见她过来一双双小眼睛不由地望过来,盯着她手中的棉花糖。
顾念坐下来,左手拿着四个,右手拿着一个,她一点一点的吃着。
不一会儿,她的身旁已经站着四个孩童。
顾念缩缩手,那意思这棉花糖是她的。
小孩子们聊了起来。
“棉花糖是小朋友吃的。”
“吃多了,牙齿会痛的,要找牙医拔牙。”
顾念眉心一蹙,望着几个孩子,她张大嘴角啊呜吃了一大口,边吃边晃着手里的棉花糖。
画面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宋怀承车子驶过去时余光正好看到顾念的身影。他停好车走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见顾念一手的棉花糖护食一般圈着,他不禁失笑。
“顾念——”他喊着她的名字。宋怀承似乎习惯了,连名带姓的这样喊她。
以前顾念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感到了一种刺心的疏离感。照以往,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她早就奔过去了,这回倒是懒懒地坐在秋千上。
“怎么买这么多棉花糖?”宋怀承问。
顾念终于抬眼,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楚他。可她知道那是一张俊朗的容颜,高挺的鼻梁,漂亮的眼眸,唇角微薄,五官配合的让她作为女人都羡慕。“你回来啊。”又吃了一口棉花糖。
一点都不甜,怎么竟带着一些苦涩呢。她砸砸嘴角。
在几个孩童看来确是美味。
“秦姨,棉花糖好吃吗?”终于有个四五岁的小家伙怯生生地问了。
顾念跳下秋千,秋千随风晃动。
“好吃啊,可好吃了。”她看着孩童,心底隐隐的疼。
算了。
“喏,一人一个。”
孩童拿到棉花糖,一脸的幸福。“谢谢姐姐。”
顾念噗嗤一笑,真是个人精。“现在的小孩子都这有眼力吗?一点不可爱。将来,我可不能让我的孩子这样。”她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依旧云淡风轻。她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手里还有一个她吃剩的,她冲着宋怀承嘻嘻一笑,“宋怀承,你要吃吗?”
宋怀承摇摇头轻轻一笑,“你今天的兴致倒是好,回家吧。”见她眉眼都是笑,他顺手拿过棉花糖,路上扔到了垃圾桶里。
宋怀承扫了一眼,包的拉链都没有拉,大咧咧的敞着,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了,还是改不了。宋怀承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最上面的病历本。
“今天去医院了?”宋怀承眯了一下眼角。
顾念拢了拢包,动作竟有些仓惶,“去看牙医了。”
“怎么说?”宋怀承问道。
顾念不甚在意的耸耸肩,“智齿长歪了,医生说长痛不如短痛,建议我拔了。”谁都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可是真正去做,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
“什么时候?我陪你去。”
顾念一点都提不起劲来,“不用了,你那么忙。”
到了家中,她匆匆去了画室,将病历都收了起来。
再出来时,宋怀承已经不在客厅。
顾念到厨房一看,秦姨今晚上做了辣子鸡、山药木耳,还有萝卜泡菜。顾念盛好两碗米饭,宋怀承已经换了衣服。
“吃饭吧。”她说。
饭桌上,顾念不似往日叽叽喳喳,咬着嘴里的饭味同爵蜡。
宋怀承见她闷闷不说话,“这周五晚上有没有事?徐行生日。”
顾念想了想,周五晚上,她和栩栩约好了去把上次那幅画弄好。“有事。算了,我和栩栩说一声。”
宋怀承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顾念不解。
宋怀承没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用餐。
饭后,顾念一个人呆在画室。宋怀承买的婚房很大,房间多,后来给她留了一间作画室。顾念是D大美术系毕业,现在在朋友开的画廊工作,工作也算如意。
她坐在画板前,手边摆着调好的颜料,提笔多次,却找不到落笔的感觉,心若不静根本就没有感觉。
折腾到十点多,什么都没有画出来。
失落落地洗了澡回了卧室。宋怀承坐在床上,手边放着一本书。床头的灯发出晕黄的光芒,打在他的身上,带着几分书卷气,光华流转。
顾念掀了被子躺了下来,床微微陷下去。
宋怀承翻了几页书,书页沙沙作响。不一会儿他合上书,关灯。
半晌,她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顾念异常的烦躁。想着还是前几日他不在她一个人睡的自在,翻来覆去。
宋怀承终于忍不下去了,手脚都上来,“不困?”
“热!”顾念手肘抵在他的胸口,心浮气躁的很,“你往旁边去去。”
宋怀承噗嗤一笑,身子却一点一点往她身上贴去,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含糊。
“翻来覆去,让不让人睡了。”宋怀承说完,便吻住了她的唇角。
顾念累极,昏昏欲睡间,感觉到他拿着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动作轻柔。她眨了眨眼,却什么都看不清。“宋怀承,我想要个孩子。”
黑暗中,听觉异常的敏锐,连着他呼吸变化的气息她都隐约察觉到了。
顾念想问,为什么不让我生孩子呢?可是这话始终梗在她的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怀承没有给她答复,替她盖好被子,“早点睡。”
可是能睡得踏实吗?
那一夜,顾念恍恍惚惚的,竟然梦到一个男孩子,梦里,她抱着那软软的一团,爱不释手,结果孩子却把尿撒在她的身上,湿漉漉的感觉异常的清晰,仿佛是真的一般。
顾念这才醒过来,她看着卧室的吊灯,喃喃道,“原来是个梦啊。”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难道是胎梦。昨晚上她会不会中了。一想到,她赶紧去找手机,半天也找不到手机。
宋怀承端着一杯水进来,见她猫着腰赤脚踩在地上,“找什么?”
“手机。”顾念恍然想起来,“手机在画室。”她刚要跑。宋怀承一把拉住她的手,“急什么!把水喝了,我去拿。”
顾念接过水,澄净温热的水,她双手端着,小小的一杯水竟沉如千斤铁器,原来如此。“我不渴。”她干涩地说道,目光与他相交,却没有回避。
宋怀承抬手理了理她杂乱的发丝,“听话。我去拿手机。”他捻发的动作轻柔极了。
顾念紧紧地咬着唇角,“好。”心如死灰。
她现在明白了电视剧里,为什么那些女人明知道是穿肠毒药还要饮下。
宋怀承去画室帮她把手机拿回来,“手机。”
顾念起床的那份激动早已烟消云散,“放桌上吧。”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刚刚还那么急。”宋怀承笑了笑。
顾念扣着衣扣,手指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光了,怎么扣都扣不进去。她拿过手机,打开一软件,“昨天不是安全期,一会儿去药房买药,我前几天牙疼了,吃了甲硝锉。如果怀孕的话,对孩子不好。”她字字清晰,眸子里闪过彻骨的寒意,“我得对孩子负责。”
宋怀承的双眸有什么一闪而逝,他的嘴角微动,顾念心底有一丝那么期待,可终究他什么都没有说。
八点光景,宋怀承要去公司,顾念也要去画廊。不过宋怀承今天走的稍微迟了一点。车子在红灯处停下来,他一转头正好看到顾念从对面的药房走出来。她微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手里拿着药盒,好像在研究什么。
顾念拧开矿泉水,先喝了一口水,再仰起头吞了药片。水有些冷,她呛的咳了起来。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有人回望她一眼。
顾念想的很清楚,早晨那杯水到底放的是什么她搞不清楚。她现在一点也看不懂宋怀承,那么她现在就必须对自己负责。
宋怀承眸色渐渐发沉,心里突然五味杂陈,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的声影。直到身后的车主不耐烦地鸣笛催促,他拧了一下眉头,加速而去。
公司最近要拿下城南那块地,可是很多家公司都盯上这块肥肉。
宋怀承看准了那块地。未来五年内,那片将会是D市一座新城。可以预见,拿下那块地会给公司几年的发展带来多少利润。
徐行把文件放到他面前,“这次我们的竞争对手里有些人,他们明显就是故意来抬价的。”
宋怀承拿过名单,在那几个名字里扫一个熟悉的名字——顾周道。他眸色微凛,思索片刻便决定了,“竞标前向检察院举报。”
徐行了然,“那我去准备了。”
宋怀承凝神看着桌上的仙人球,顾念买的,他从来都不打理,竟然活了两年。
两年了。
宋怀承抚了抚额角,表情有些颓然。
顾念一天都没精打彩的。方栩栩伸手搭在她的肩头,“要不要这么拼啊?这画十二月份才要交。”
顾念打了一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反应的问题,头昏沉沉的。“栩栩,你说男人为什么不要孩子?”
方栩栩挥洒着画笔,显然没有明白顾念话中之意,“男人这种生物本来就难以成熟,自己还不能好好的照顾自己,怎么照顾小的?”
“不是有老婆吗?”顾念喃喃自语。
方栩栩已经画好了一只蝴蝶,破茧而出的蝴蝶。“不然就是那女人不适合给他生娃呗。现在不是有很多有钱人,为了下一代的基因,千方百计挑有才有貌的女人生娃吗。”
顾念想想自己,也是有才有貌,绝不会拉低宋小顾的整体水平。
方栩栩要换笔,稍稍停了停,“还有一点,就是那男人不爱这女人,就是想玩玩。谁会让孩子来套牢自己?以后分手都拖泥带水的。”
顾念的手失了控制力,画笔一路之下,一瞬间画稿多了一道突兀长线。
“顾念!”方栩栩大叫一声,手指颤颤地指着面前的画,
那幅画算是毁了。
顾念无奈,“还得重来,都三幅了。”
“你受了什么刺激啊?”方栩栩终于反应过来。
顾念咽了咽喉咙,有些委屈,“宋怀承不想要孩子。”
“啊!”方栩栩一脸的惊讶,“你都准备两年了,现在才说不要孩子?是不是他有问题?”
顾念没把他下药的事说出来,“宋怀承才不会有问题呢。”
“那不会是你有问题吧?!”方栩栩玩笑说道,“我妈说,正常情况下,夫妻两人结婚一年还没有孩子就有问题。”
顾念弯腰收拾好画笔,“不是身体的问题,是心理的问题。”
方栩栩不甚在意,“难道是七年之痒?”
顾念白了她一眼,“我们结婚才两年多,好不好。”
“算上你们认识的时间?有七年了吧!”
顾念和宋怀承大一认识的,毕业那年十月结婚,算算时间已经六年多了。
方栩栩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赶紧转开话题,“对了,你有没有认识的单身女孩子,我朋友的哥哥,医生,条件不错,有适合的女孩子介绍一下。”
顾念眯了眯眼,“有啊。你不就是吗?”
方栩栩气得咬牙,“顾念!”
顾念嘿嘿一笑,连忙后退几步,“别恼!我帮你问问!”
方栩栩哼哼气,“男的叫陆叶声,二十五岁,A医院的医生。”
“什么科的?”顾念随意问道。
“儿科吧。”方栩栩回道。
顾念点点头,“不错不错。”她微微后退了一步,“其实,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试试,肥水不流外人田。儿科医生,多好的职业啊。”
方栩栩一个画笔扔过去,顾念连忙跑走。
尽管知道了一些事,可是顾念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宋怀承依旧嘻嘻哈哈的过日子。她想宋怀承只是现在不想要孩子,他很忙,毕业之后自己开了这家公司,现在公司在不断的扩大,他才二十六岁,很多男人这个年纪根本不急当爸爸。
顾念这么想想也说服了自己,反正现在她和宋怀承过得快乐就好。孩子,还是再等等吧。不行,她自己想想办法,怀上了宋怀承总不会让她打掉吧?
周五晚上,徐行生日。两人从穿开裆裤时就彼此认识了,感情亲如兄弟。
顾念去拿提前预定的蛋糕,等她到了餐厅时,人已经来了很多。她眼睛转了一圈,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宋怀承。
宋怀承穿着褐色的风衣坐在角落垂着头玩着手机。
顾念放下蛋糕走过去,宋怀承在玩游戏——“愤怒的小鸟”,她瞟了一眼,是她之前下载的,她玩的不好,没想到他还没有卸载。
顾念瞅着,宋怀承玩了一局,收了手机。
“这关我一直都过不了,你怎么过的?”顾念崇拜的说道。
“这个要靠脑子的!”宋怀承抬手揉了揉眼角。
顾念愣了愣,反应过来,不干了,“你说谁呢!我没脑子吗?”她抓着他的隔壁晃了起来,“我没脑子你更没脑子!我是你老婆!宋怀承!”
“咳咳——二位,今天我是主角,可不可以不要抢我的戏份。”徐行淡淡地开口。
顾念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笑说道,“徐行,生日快乐。”
徐行看着她,嘴角浮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谢谢,嫂子。”他看了看手机,“怎么还不来?我去打个电话。”
顾念疑惑着,难道徐行最近交女朋友了。她轻声问宋怀承,宋怀承瞟了她一眼,“不知道。”
顾念腹诽着。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她抬眼望去看到那人时一脸的惊讶。
周好好一步一步走过来,她身材高挑,穿着一件米色连衣裙,长发披散着,却一丝不乱。很早之前,顾念就知道宋怀承有一个青梅。
“好久不见,念念。”那双眸子从她的身上又转到宋怀承身上。
顾念一脸的喜悦,“还是徐行有面子。”她冲徐行眨眨眼,“我和怀承结婚时,你都不回来。”她叹了一口气。
周好好勾勾嘴角,“放心,我带了礼物。虽然迟了两年,也是我的心意。”
顾念眉眼清亮,“谢谢。”
饭局开始,大家入座。
周好好坐在徐行身旁,和宋怀承对面。顾念打量着周好好,轻声低喃道,“我怎么觉得,好好比以前更好看了,宋怀承,你说是不是?”
宋怀承抿了一口红酒,淡漠地说道,“好像没什么变化。”
顾念咂咂嘴,“一定是国外的空气比我们这儿的好,我们天天活在雾霾之下,身心遭受污染。哎——”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突然间想到一件事。
“宋怀承,好好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啊?”她激动地在桌下拍了拍宋怀承的大腿。
宋怀承瞥了她一眼,眸色深远,“不清楚,没有吧。”
顾念咯咯地笑了笑,“栩栩在帮一个绝世好男人介绍对象,回头我问问好好。男方是医生喔。”
宋怀承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顾念,好好的事你不要管。”
顾念也喝了一口酒,“如果能促成一段好姻缘的话,会有福报的。希望以后会惠泽我们的孩子的。宋怀承,你放心啦。”
饭后,大家转移到隔壁,打牌、唱歌,不亦乐乎。
顾念和宋怀承说了一句,“我去找好好玩了,你随意啊。”
宋怀承眉心蹙了一下,话还没有开口,顾念已经走出去了。
周好好和另两个女还在在选歌,顾念坐到她身边,“好好——”
周好好转眼看过她,“你要唱什么?”
顾念轻笑,“好好,你有男朋友吗?”
周好好眸子轻轻一眯,“怎么了?要给我介绍吗?”
顾念忙不迭的点头,“是医生,长相俱佳。”她想了想找了一个参照人,“比宋怀承还要帅!”她定定说道。
周好好紧紧地看着她的一言一动,漂亮的眸子里似乎浮着笑意,“好啊。那就麻烦你安排一下。”
她答应了,顾念甚有成就感。
周好好挑了挑眉,语气淡淡的,“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的事了。她的话没有说完,随即一笑,“不过你一向如此。”
这时候换了一首歌,周好好接过话筒,“唱歌吧。”
顾念和她们唱了几首就不行了,她会唱的歌屈指可数,而且跑调严重。那几个人已经快笑岔气了,顾念赶紧扯了一个理由放下话筒。
她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宋怀承的身影,周好好端着酒过来,“找怀承吗?”
顾念点头。
“他和徐行在门外走廊抽烟。”周好好看着她,眸色发深。
“好好,你少喝点,醉了头疼。我先出去找他们。”顾念说了这么一句匆匆往外走。
走廊的顶端有个露台,顾念看到前方有烟头的亮光。她大步走过去。十一月的夜,有些冷,冷风从各个角落吹进来,带着寒意。
酒店的长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一点声响都听不到。她琢磨着吓吓里面两个人,手刚刚伸到门把手,里面传来徐行的声音。
“你就不怕顾念发现吗?”徐行低沉地音色,“不过她一向单纯。”
怕她发现什么?顾念纳闷。
“喔,对了,上次你要的药现在还没有到货。”还是徐行还说话。“还有一种,有点副作用,不过也没多大影响。”
顾念收回手,神经突然剧烈跳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紧紧的贴在墙上,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指甲深深地滑过墙壁,终于她听到了宋怀承的声音,那么的熟悉,可是现在淡漠的没有一丝人情味。
“那就给我这种。”
顾念咬着唇,呼吸都屏住了。暗色中,她的脸色早已惨白的如同一张白纸,失了七魂六魄。
那一刻,顾念真的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这个身体好像不是她的,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她拼命地想要逃离,可是双腿就像断了,没有一点知觉,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里面的人没有了动静,她那种他们的烟头一息一灭。过了好久,顾念才找回力气,一抬腿皮鞋撞到了灭火器,发出一声轻响。
“有人——”徐行警惕地说道。
顾念脱了高跟鞋仓惶地跑到一边的楼梯,藏起自己的身子。她缩在角落里,宋怀承和徐行慢慢走过去,她数着他们的脚步。当脚步声渐渐远离,胸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她呼了一口气,慢慢找回了思绪。
大脑像被抽空了一般,宋怀承说的没错,她是个没脑的人。后背冷汗一阵一阵的传遍全身,她坐在那儿瑟瑟发抖,控制不住的颤抖。
轰然之间,她的信念全然崩塌。
宋怀承进来时发现顾念不在,他的目光转了好几圈。
徐行捕捉到他的目光,“怀承,其实时间会改变很多人和事的,你有没有想过放手——”
宋怀承快速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我的,决定的事不会改变。”
徐行耸耸肩,“她好像不在这里。”
周好好走到他们身边,“两位大帅哥,喝一杯。”
徐行扯笑,“怀承不能喝了,我陪你喝。”
周好好仰头看向宋怀承,“怎么?怕顾念说你吗?”
宋怀承面色依旧,“一会儿要开车。”
多拙劣的理由啊。
“你也少喝点。”宋怀承说道。
周好好用着陌生的眼光看着他,“你们夫妻越来越像了,刚刚顾念也这么和我说的。顾念呢?她没去找你?”
“没有。”宋怀承回道。
“打个电话。”徐行提议。
宋怀承拨了电话,手机音乐近在身边。手机和包她都丢在这里。
宋怀承莫名的有些烦躁。
顾念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平复好心情才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顾念的脸色看上去非常不好。只不过她嘴角带着浅笑,眉眼都是弯的。“在说什么?”
“你去哪里了?”宋怀承问。
顾念吐了吐舌头,“去洗手间了,肚子疼。”她一手捂着小腹。
宋怀承见她发丝还沾着水迹,没再说什么。
徐行提议打扑克牌,顾念开口道,“我不来。”语气坚决。
三人一愣。往日,她挺热衷打扑克了,每次都要拉着别人陪她玩,口号就是:不要走,决战到天明。
顾念察觉几人的目光,她抓了抓头发,“我太笨了,老是输。就不和你们打了,找他,他打牌厉害。”她指了指另一个人。
徐行挑眉,“没你,我怎么赢怀承的钱。”
顾念皱皱鼻子,“没门,你们打吧,我去坐一会。”
顾念走到一旁沙发上,目光看着他们的方向,可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偌大的包厢声响不断,可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见,靠在沙发边竟然睡着了。
顾念是被宋怀承叫醒的,她迷糊地睁开眼,包厢里就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了。“走了吗?”
周好好脆生说道,“顾念真实服了你了,这么吵,你怎么能睡着的。”
顾念摸了摸脸,眼角湿湿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出来,她微微垂下头,“前两天赶画稿睡眠不足。”
“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徐行回头,“我送好好。”
夜色温柔,大家在酒店门口离别。
顾念拿过车钥匙,“我来开吧。你晚上喝了不少酒。”
宋怀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可顾念根本就不看他的眼,他顿了顿把钥匙交给她。
顾念开车很慢,偶尔有车经过,风一般地从他们车旁驶过。宋怀承一手撑在车门上,“你可以开快一点。”
顾念紧紧的握着方向盘,脚下稍稍踩了一点油门,车子终于提速了。
可是那速度,宋怀承不忍看了。
明明二十分钟的车程,她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下车后,她嘟囔了一句,“开车真累,腰都疼了。”
绷得那么紧能不累吗?
第二天上午,顾念在画廊工作时,手机突然响起来,是秦姨的电话,“念念出事了,你爸被抓了。”
顾念顿时慌了,“怎么回事?”
秦姨支支吾吾的,“具体我也不清楚。怀承不是有同学在检察院的吗,你让他帮忙找人问问,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爸被抓了多久了?”顾念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天了。”秦姨的声音越说越小。
顾念咬咬牙,心里登时一阵火。
“我以为昨晚他会回来的,谁想到今天他还没有回来。念念,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知道了。”挂了电话,顾念陷入沉思中。
想到她爸和宋怀承的关系,她的喉咙就有些发紧。顾周道是个投机的人,做事有时候不按常理。而宋怀承偏偏最看不得这些。因而这女婿和老丈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顾念紧紧握着手,掌心一片冷汗。昨夜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合眼,眼下一片青紫。方栩栩认识的人多,赶紧给方栩栩打了电话。
方栩栩还在睡觉,迷迷糊糊的。
“栩栩,你有认识人在检察院工作吗?我爸出了一点事。”
“不是吧。”方栩栩清醒了大半,她坐起来,“检察院——我记得我们那届那个谁,郑立他一家人不是公检法吗?你老公和他也认识的。”
顾念面色严峻,“你有没有郑立的联系方法?”
“我去问一下。”其实她想说,“你可以直接找宋怀承的。”可是话到嘴边,方栩栩还是咽了下去。出了事不该找宋怀承吗?
方栩栩的办事效率很快,半个小时后顾念收到她的信息,她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
今天是周六,宋怀承不出差的话,基本上都会在家。
顾念象征性地敲了敲书房的门,宋怀承抬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方栩栩约我逛街,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上才会回来。”顾念感觉到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他的脸。
“好,回来时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宋怀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其实他也挺会照顾人的。
顾念动了动嘴角,“好。”应该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出门之后,她给郑立打了电话,有宋怀承这层关系,郑立自然知道顾念的。两人约在咖啡厅见面。
郑立一见她就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宋怀承呢?”
顾念浅浅一笑,“他有些事。真是不好意思,周六还打扰你。”
郑立摇摇头,“没事。伯父的案子正好是我的师兄负责,我刚刚问过了,今天下午应该就能放出来的。”
顾念点点头,声音干涩,“谢谢。”
“没什么。”郑立见她脸色不好,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回去之后好好和伯父沟通一下。”
顾念脸色有些难看。“我知道。”
“我要回单位,一起走吧。”郑立站起来。
两人到了检察院,郑立陪着顾念去见了顾周道。顾周道一出来就看到女儿,连忙撇过脸,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顾念上前,抓住他的袖子,二话不说,死死地拉着他出来。
父女俩都沉着脸,顾念和郑立打了招呼先行离去。
出来之后,父女依旧是一言不发。顾念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顾周道都不敢看女儿的脸了,一路兢兢战战的。
到了家,秦姨已经准备好了火盆和柚子叶,“老顾,你总算回来了。”
顾周道和妻子挤挤眼,“你怎么和念念说了?”
顾念哼了一声,“秦姨,这些东西都拿下去,我爸不需要,他都厉害啊,做什么都能化险为夷。”
顾周道连忙附和,“拿下去,迷信!”
顾念在娘家一直呆在傍晚,一人在自己的房间,竟然沉沉地睡了一觉。
而外边顾周道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顾周道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这个女儿了,尤其怕女儿生气。
顾周道没办法,给宋怀承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吃晚饭。“怀承,念念今天回家吃晚饭,你没事的话也过来吧,你秦姨弄了一桌子菜。”
宋怀承接到电话时没有多大惊讶,“好,我一会儿就过来。”
顾周道呼了一口气,顾念看到宋怀承总不会再发火了吧。
宋怀承眯着眼,就在刚刚他接到郑立的电话。宋怀承没想到顾念会自己去找郑立,而这件事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和他提起,他抚了抚眉心,眸色越发的深远。
顾周道端着刚榨好的果汁,在门外喊道,“念念,爸给你榨了草莓汁。”
顾念趴在床上,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她爸了,永远对她那么好,即使骗她也是为了不让她难受。“进来吧。”
顾周道一脸讨好,“睡醒了啊?渴不渴?”
顾念盘膝坐好,绷着脸,“爸,你怎么又糊涂了?”
“一时糊涂。”顾周道抽抽嘴角。
“我们家现在根本就不需要钱,您又何必呢?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会坐牢的。你要是真进去了你让我怎么办?”顾念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本就委屈,越说越难受。
顾周道举起手,“念念,爸和你保证,以后绝不会了。”谁会嫌钱多呢?他也是一时受了旁人的蛊惑。
顾念低着头,抽抽鼻子。
顾周道拿过纸巾擦着她眼角的泪,“爸以后真不糊涂了。”
半晌,顾念才缓过来,“爸,你不能出事,你要陪着我。你要再这样,以后我就不让我的孩子认你。”
顾周道连连点头,抬手轻柔地顺着她的背脊,一下一下,“最近怎么瘦了?脸都尖了,是不是怀承对你不好?”
顾念这心又是一抽,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他不像你老是让我担心。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她的声音沙沙的。
宋怀承站在门口,他的脚步定在那儿,耳边传来顾念的话语。
“你放心好了,我们现在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