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大陆魏朝陆林州云锦道衡水城方家。
几名身穿金丝云纹长袍的老者分相而坐,此刻满堂寂静,无一人说话,皆是面带愁容,氛围阴沉。
为首而坐的是一名锦衣桂冠的中年男子,形貌年轻,大约三十岁出头,腰杆挺拔,只是眉宇间夹杂着阴霾。忽而,起身,左右踱步两圈,猛一甩袖,喟叹一声,复又坐回了原位。
好不容易坐定,这才定了定神,朝周围诸人看去,“诸位,此事该如何处置得好?”
下方诸位老者面面相觑,过了半响,有一长髯及肩的老者起身,拱手道:“家主,既然此事已被宣扬出去,那我们便断然没有回转的余地,只得将那金矿献给朝廷。”
“哎,可惜了一处上好金矿,本以为能发一笔横财,不想却泡了汤,真是天不眷我方家。”中年男子叹息道。
“家主,据说这次是被杨家的人发现了,出面上报了朝廷,若不是杨家处处与我们方家作对,哪会发生这等事?”那长髯老者忿忿不平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家争斗了这么多年,一直是我方家占优,这次轮到他杨家扬眉吐气,也是风水轮流转。不过——”中年男子停顿片刻,续道:“杨家此番举措,已经触犯了我方家的底线,我方家可不是好让人拿捏的软柿子。”
“来人!”中年男人猛地一声令喝。
“在!”立即有家仆上前,半跪于地,躬身应道。
“你持我方家律令,去通报给州府督察,就说我方家是诚心诚意效忠朝廷,特意帮朝廷看守金矿。”中年男子想了想,道,“还有,带上些翡翠玛瑙,上好布匹,以及百两黄金,几名优质女仆,就说是敬献给督察的,想必他会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是!”家仆连忙应承,慢慢俯身退下。贿赂官员虽好,但总归是见不得光的事,因此交由家仆去办再好不过。
“哼。那杨家以为此番上报朝廷,朝廷会论功行赏,我倒是听说新来的督察贪财好色,先打通这道关节,说不准欺君之罪会因此压下来,届时好处自然还是轮到我方家。”中年男子目光一闪,紧紧捏住的拳头缓缓松开,似乎已运筹帷幄。
“还是家主明鉴。”下方众位长者皆是抚掌称赞。
中年男子摆摆手,示意散会:“好了,不说多了,但愿此事能办的妥当。”
就在众人起身之际,门外跌跌撞撞跑来一名灰头土脸的仆从。
“不好了,老爷。少爷出事了!”
仿若如雷轰顶,中年男子身躯蓦然一震,撑着椅扶手支起身体。
“恒儿怎么了?”
“就在前日,方恒少爷他,他,他在混元宗被杨家几个子弟打成了重伤,已是昏迷不醒。”
混元宗作为魏朝有名的习武宗门,其宗门位置就坐落于陆林州云锦道,离方家不过几十里远,其门内广纳人才,因国风尚武,稍微有点头脸的人都愿意将其子弟送入混元宗。
往往以钱财利诱,托其中的熟人关照一二,自家子弟便顺理其章在其中深造。
方家家主方晋元的唯一的儿子方恒便是在混元宗修习武道,因家业兴盛,自然也不缺钱财,也托了其中人关照一二。本以为高枕无忧,怎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居然在这时出了事。
真是祸不单行。
方晋元隐约捕捉到一丝阴谋的气息,想起杨家之人作恶姿态,恨不得生啖其肉,食其骨,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此刻他尽管心乱如麻,双手青筋微微突起,原本松开的手又握了拳头,身躯微微拱起,似要探出身子,但终究还是安然坐定———作为家主的他,依旧保持着身为一家之主的镇定。
“杨家......”方晋元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满堂长者,这些长者也是脸色铁青。
本有金矿之事前科在列,没想到杨家居然还欺到头上,伤了少主。方家自然断然不可能这么算了。
“打伤恒儿的杨家人现在在哪里?”方晋元微微吐气,压制住怒意。
“回家主,他们,他们仍在混元宗逍遥法外。”仆从小心地说道。
“不是安排了混元宗的刘师兄照拂?怎么会出现这等事?”方晋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听说混元宗的刘师兄当时不在,这才出了事情。后来刘师兄出头之时,那几人已经被护持在师门长辈的羽翼下了。”仆从一五一十地具是道来。
“好!好一个杨家!”方晋元身躯颤抖,众人知道,接下来的杨家,要承受方晋元的滔天怒火。
“传令下去!凡是在外的方家弟子,若是看到杨家子弟,可随便施为,定要让杨家知道我方家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主!”
......
混元宗。
相对平缓的山腰间,四四方方,古色古香,坐落着一处静谧小院。小院一角厢房内,正有两人端盆倒水,从中出来。
厢房内,陈设极为简单,几张桌椅板凳,一方一人大小床铺。床上躺着一名满脸乌青的少年,这少年正是方恒。
距离被打已经过去两日之久,方恒始终不见醒转,这可急坏了身旁的仆从。
这两名仆从虽然也是鼻青脸肿,但在他们眼中,少爷的命才值钱。少爷一日不好,那作为仆人的也只能任劳任怨。
从山下请来的郎中将手指搭在方恒的脉搏处,把了许久的脉象,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恕老夫无能,你家少爷脉象时断时续,已是危在旦夕,恐怕命不久矣。”
“那,那可如何是好?郎中你在瞧瞧,说不定还有救治的机会?”这两名仆从具是紧张起来,少爷一旦出了事,那他们也要担责,方家的怒火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老夫可是接诊过不少病人,就连混元宗副宗主伤势也诊过,没见过这样的,实在是无能为力。”郎中匆忙说了几声,便就此道别。
这已经是自山下请来第六位郎中,皆是对方恒的伤势无可奈何。如此下去,恐怕只有将少爷担回衡水城,请家族的人治上治了。两位仆从如是想着,木讷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其中一名仆人,忽然发现少爷方恒的眼皮动了一动。
“少爷刚才好像眨眼了。”这名仆人惊喜地说道。
“哪有?”
“咦?怎么会?刚才明明是眨了眼睛的。”那名仆人揉了揉眼,觉着是不是这两日太过劳顿,导致出现了幻觉。
两人却不知道,这一刻的方恒正在经历一场蜕变。
......
“方恒。我看你已经是黔驴技穷,你的剑法再快也快不过子弹。”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迎风而立,四周尘土飞扬,手中握着一柄黑洞洞的手枪,这把枪冒着青烟,显然已经发过几弹。
对面的年轻人只手拿剑,另一手捂住了胸口,泊泊鲜血从胸中滚荡而出。尽管面色苍白如纸,依然无法掩盖他坚定的神色,嘴角微微上翘,这是属于剑道的孤傲!
便见年轻人眸光一闪,大喝一声:“再来!”
剑花撩动,好似泼开一道水幕,而对面的枪声如是响起,一连三声,迅疾无比。
面对突如其来的子弹,年轻人毫不慌张,手中长剑半空一抖,铛铛铛三声脆响发出,居然连续三颗子弹全被挡下!
挡下的一刻,年轻人顺势跃身上前,手中长剑如浪花翻涌,疾风骤雨般,顿时点在那人眉心,喉咙,胸口。
那黑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年轻人,嘴角渗出丝丝鲜血,本来抬起的右手无力地垂下,一杆手枪落在地上,乓铛之声清晰入耳。
年轻人微微一笑,缓缓转身,刚走了数步,脸色蓦然一白,捂住胸口,渐渐跪倒在地。
面前的景致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灰暗,一阵天旋地转,年轻人终是倒下,但心却是不甘。
“不!我不能死!”所有的呐喊都化为了一道黑洞,将年轻人吞没其中。
......
此时的躺在床上的方恒猛地一挺,方才微弱的气息陡然见长。
两名仆从具是惊喜万分,原本已被宣判救不过来的少爷,居然活了!
便见方恒吐了几口浊气,徐徐睁开眼皮,眼珠一转,看着周围的景色,陌生而熟悉。
“这里是......”方恒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疾雷剑法不断闪现,最后倒下的一幕幕都尽在心田。
忽然福至心灵,脑海一动,方恒心道:前世今生,借体还魂,原来如此!
前世他是末世中一名杀身成仁的剑客,多少次手起剑落,无数人身首异处。在那个末世,他因为得到了一部《疾雷剑法》,从而练就得以生存下来。但由于缺乏机缘,他的剑法始终徘徊在‘剑与心齐’的边缘。终于,在与那名持枪劲敌对阵的最后关头,他领悟了剑法的真谛,踏入了久违的剑道境界。
正所谓心念一转,剑在人在,一手疾雷剑法已是真正没了敌手。试问,连子弹都能挡下的剑法,该是有多么强劲?
融合了今世记忆的方恒,更是倍加珍惜生命的可贵。躺在床上的他,捏紧了拳头,决心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片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