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军区医院,持续了十二个小时的手术还在继续。
主刀医师邱主任额头布满汗水,依旧在不停的缝补王康受伤的创口。
这时,旁边的护士突然惊呼一声:“邱,邱主任,病人突然流眼泪了。”
邱主任面色一惊,转头望向王康的正脸,只见确实脸上两道泪痕,明显是刚刚流下的。
不可能啊,全麻了,身体不可能有任何知觉,这……。
在全麻手术中,病人却突然流眼泪,这在邱主任从医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不,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很快邱主任就镇静了下来:“帮病人把眼泪擦干,确认一下病人体温,其他一切继续。”
“是!”
……
干娘姓庄,庄珍云,五六年生人,殁于零九年二月初十,享年五十三岁。
张坤小心的将干娘的尸身稍稍移正,然后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转身出了院门。
此时天已经大亮,乡里人起得早,大多房间都是炊烟袅袅。
张坤沿着乡村小路,来到社田村每一家每一户,有那打开门的,张坤就在门板上敲敲,然后看到有人出来后,便轻轻跪下双腿,道上一声:“我干娘庄珍云吵烦您了。”
社田村一百零三户人家,有五户没人,全都在外地工作,除此之外,张坤走了个遍。
一个小时后,王康家便围满了人。
张坤默默的站在一旁,听候着村里老人的吩咐,一点一点准备着干娘的后事。
张坤以庄珍云干儿子的身份,在王康不在的时候,代替了王康的身份。
张坤取出了二十万,交给了村里老人,原本大家还对张坤的身份有所怀疑,毕竟在这之前,他们可从没听说过庄嫂子还有个什么干儿子。
可是当那二十万拿出来后就再也没人说什么了,二十万可不是笔小数目,好,就算不是二十万,就算两万,那也很了不得了,如果不是沾亲带故的,谁无缘无故拿这么多钱出来,更别说二十万了。
第一天开始准备,干娘在堂屋里静静的躺着,黑漆漆的棺材是干娘生前就已经准备好的。
屋外有村里人请的专做红白酒席的摊子,打帐篷,准备厨房,搭建晚上唱大戏的舞台,而张坤则默默的坐在屋里守灵。
第二天开始小办,一些村里的朋友会过来陪着坐坐,晚上有那空闲的,可以在这边打打牌,无限量提供烟酒。
第三天则开始大肆操办了起来,唱大戏的从早唱到晚,有那喜欢看的老人,围坐在四周。
晚上操办流水席,周围村落来了大半,摆了一百六十多桌,村里老人都说,这算的上近几年少有的阔气了。
第四天早上,是村里老人选的日子,送干娘上山。
四天的时间,张坤没有休息过一刻,他的脸始终沉默着。
等到起棺的时候,张坤依旧没有等到王康回来。
张坤将干娘下葬,之后,便默默的呆在王家,默默等候着。
他不相信王康会就这么死了,他要在这里等着他回来,等着给他一个交代,然后,还有干娘的……遗书。
当然,如果王康一直不回来,张坤也不可能就这么死等,三天,再等三天,王康如果还没回来,张坤就自己去找他。
……
省军区医院,特护病房。
洁白的病床上,一个身影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房间内一片宁静,只有旁边的监护仪在不断的发出稳定的滴滴声。
从手术室出来后,王康就一直这么昏迷着,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邱主任说手术还算成功,但是王康一直这么昏迷不醒,终归还是因为受伤太重的关系。
从伤口来看,王康居然是被一把狙击枪正面打中,即使看上去似乎是最小口径的狙击枪,但是,那也是狙击枪啊。
狙击枪的威力远远超过普通手枪甚至步枪,威力强大的狙击枪,比如巴雷特,如果直接命中人体的话,甚至能够将一个人打的粉碎。
曾经有过战争中,有士兵被巴雷特击中腰部,直接将人分成两段,太过凶残。
后来甚至有国际人道主义组织,提出建议申请,在战争中,应该禁止使用大口径狙击枪对人体射击。
当然,这个申请最终没有被接纳。
枪是什么,武器,武器是什么,战争的工具。发明出武器,狙击枪,就是为了在战争中获得胜利,不允许使用,那是什么鬼?
所以,说实话,在发现王康伤口居然是狙击枪造成的后,邱主任对于王康居然能坚持到手术台上,真的是一种奇迹。
胸口都被完全洞穿了,一个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伤口,而虽然因为镜面心的关系,让王康避开了心脏直接被洞穿,但是和心脏对调了一个位置的肺叶,却是直接缺了一个角。
总的来说,王康能坚持到医院是一个奇迹,而这么困难的手术居然能够成功,也同样是一个奇迹,而现在,王康能不能醒来,就看上天是否能够再大方的,赐予一个奇迹了。
毕竟,伤的太重了。
“滴……滴……滴……。”
病房内,监护仪不断发出稳定的声音。
而这时,病床之上,一个满是苍白的脸上,眼角的皮肤微微颤抖了一下,过了半分钟,眼角微微动了起来,然后,一直沉睡了五天的身影,慢慢睁开的双眼。
眼神茫然无绪,仿佛痴呆一般的盯着头顶天花板,直到一分钟后,瞳孔才开始慢慢聚焦,王康苏醒了。
王康艰难的转头左右望了望,然后确定自己在一个病房之内,旁边盐水瓶子,一根管子直接连着他的左手。
王康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王康努力的在口腔中制造唾沫,将封闭了四五天的喉管湿润,这才终于发出了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