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被东海围住,孤零零的立在海中心。凡人的船近前,定会被狂风巨浪掀翻。
就这么冷清的孤岛,我甘心住了千百年。
从我被司檀带回瀛洲开始,便不可控制的化作原形陷入沉睡,全然不顾周遭人事。
梦里来来回回,就只有一句话“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
司檀见我陷入梦魇,也不施法将我叫醒,只是嘱咐白龙和沉鱼好好的看着我。白龙把我放到玉泉旁,看着我睡着的样子,长长的叹气。
人间刑期已满,我的法力和记忆也解开了封印。虽然最后的情劫未能参悟,也勉强算是修满了善缘,重回神位。
瀛洲草绿变白雪,人间转念过百年。
算算我也算是睡了很长时间。醒来的一刹那,我晃晃脑袋,看着坐在玉泉旁的沉鱼,张了张嘴:“我饿了。”
仿佛过了很久,沉鱼,哦,也就是沈浪,才意识到我苏醒的事实。看着我说:“你不会想把我做成酒糟鱼吃了吧?”
白龙从玉泉后的小山转过来,看着我一双眼睛中全是难言“小言,你终于醒了,你可曾想通?”
我看着白龙暗红的瞳孔中映出自己,一身鳞片黯淡无光,活脱脱一副颓废样子。
“恩,想通了”我捏了个决,化作人形。对着玉泉理了理头发,说道“我要去找司檀上仙。”
“无欲殿”三十三天外最清冷的神殿,高悬天边。无人敢近前。只因殿内住着的,是这仙界最无情无欲的战神。没有仙童仙娥伺候打扫,无欲殿终年千年寒冰覆盖,仙力品阶略低的神仙都无法近前。而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冷眼的看着仙界人间发生的事事种种,千百年不发一语。
我纵身腾云,半刻时间,就到了无欲殿的门前。两排冰灯高悬,淡淡微光。
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池子里的千年冰莲,还是骄傲的开着。无欲殿还是一直都下着雪。地面上映出我的样子。我看了看自己有点陌生的脸,不知作何感想。只是睡了一觉,就连自己都快记不得自己的样子了。
他还是斜靠在冰榻上,一身白衣上绣满大片的银色莲花,微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样子。
谁能想到,仙界赫赫有名的战神,竟是有如此一张脸,冰雕的棱角,入鬓的剑眉,不发一语的薄唇,如瀑的黑色长发束在身后。我一愣神,看见他竟是张开了眼睛,黑色的,看不见底的眼睛,看向我,看我站着,招招手唤我近前。
两片唇轻轻张合“小言,过来。”
如此,我便沉沦。
“主人,我…”我正在思考如何开口,偏就被他打断。
“小言,三百年了,我判你下界,你可曾怨过我?”
怎会怨你?看了这么多年的人间戏本子,都是侠士为情一怒救红颜的情结,我也知道了什么是舍得,舍我三百年,救我一条命,不过是一笔交易,我还占了很大的便宜。只是一个情劫,我便能抵了那么大的罪过。我怎么会不知足。
化作原形,我跪在他的脚边。收拢了双翼,合上了眸子。
“不曾怨过。”
“那你今次所求何事?”像是早已知晓我心思一般,他抚摸着我玄色鳞片问道,手上传来冰冷的温度。
我化作原身,双爪伏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我想求主人,求尊上,让我再见然生一面。”
我感到他手微微一抖,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传来,向从很远的时空中传来一般的苍凉无奈。
“起来吧,小言,不是没有办法。”
仙妖人三界有上古真神留下的神器,不同的神器有不同的能力,而操纵神器者,则会因自身的善恶将神器炼化出不同的属性。就好像是紫霄上仙的伏羲琴,弹出的曲子能换来万物生长,妖王冥繁的摄魂幡,可拘生者三魂七魄炼化三界凶灵,亦或是司檀上仙的霄云剑,可劈山破海,具有至刚至阳之力。
而精炼累月配在剑上的那枚墨玉剑扣,则是吸收神器霄云剑之力,及司檀上仙的仙气幻化出来的灵体,本是脆弱的剑灵,离开神器庇佑,只有几十年的生命,烟消云散之后,依仗神器霄云剑之力,仍有一丝灵魄留于剑扣中。
“寻找神器结魄灯,可集剑灵灵魄,本尊再去请紫霄上仙的伏羲琴,助他重塑灵体便是。”
结魄灯?就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一根稻草,不管希望如何,我也顿时觉得重新有了动力。
“小言,你告诉我,你为何对他如此执念,你难道不知情之一字,是你修仙路上最大的阻碍么?”
怎会不知,但我闭上眼睛,全是他最后在我怀里的样子,和眼前的主人不同,他是曾真真切切的对我说过爱我的人,但又和主人一样,他那清冷的侧脸,和司檀上仙一模一样刻出来的容颜,哪怕我知道,我与主人永远也无法触及的距离,借由他的手,他的唇,我感觉到了我想得到的情意。哪怕我分不清,我想留下的,是然生的魂,还是和主人相似的那个他对我的感情。
“也是罢了,你勉强度过一劫,怎知接下来不是你的劫数么?本尊算到不久之后,会出现异像,这天象之后,就是连我也测不到的因果,你既然有心为之,我也不便阻拦。这百年来,三界也无战事,你若想,便去寻那结魄灯吧。”
长袖一挥,我便被一阵大雾送回瀛洲,再看那三十三天外的无欲殿,被一层玄冰迅速包裹,形成厚厚的结界,不久传来仙谕:司檀上仙再次闭关,于无欲殿演算天象,神兽饕餮,奉召下界寻物,三界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