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可能不是最倒霉的那个,米拉又开始有点高兴了:“你这句话用词十分不当,什么叫同归于尽呢?这个是个贬义词,意思是我是个大坏蛋,你为了社会的发展文明的进步人类的解放要和我同归于尽?我个人觉得呢,这里用同生共死比较恰当,不过又稍微显得暧昧了一点,你要是个女人该多好啊。”
夜羽呸了一声:“这里的空气有限,我们需要尽快找路出去,刚才我一直托着你,你才没有被水淹死,现在该你投桃报李,主动去寻路了。”
米拉把头转了一圈,问道:“这里四面黑漆麻乌的,哪里可能找得到路呢?”
“刚才我看见水底下面有些微的光线透出来,估计下面可能有路,你潜下去找找看。”
米拉眼珠一转道:“我的水性不好,下去可能就上不来了,还是你去吧。”
“不行,我必须保留体力,万一这条不通还要找另外的通路,翠丝还在家里等我,我绝不能死在这里,所以,探路的事情只能你去了。”
米拉把脸一板道:“我可是你的团长。”
夜羽冷笑一声:“生死关头,谁管你团长不团长的,我能把你从水里捞起来,已经尽到我的本分了,现在我的任务就是活着逃出去,别说你只是团长,就算你是皇帝,也别想对我指手画脚坐享其成。”
“金龙草,”米拉笑盈盈地道:“我要是出不去的话,就没人肯到药王殿里去给你采金龙草了,翠丝的病可怎么办呢?”
虽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可米拉分明地看见黑暗中似乎有寒芒闪过,接着就听见夜羽沉声道:“你要记得你的承诺,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过了好一会,夜羽才再次从水中冒出头:“跟我来,那边有个奇怪的空间,大概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在门厅大小的空间里,荧光点点,清香缭缭,侧壁有一方玉白色的平台凸起于水上,任水波荡漾却始终漫不过台面。夜羽费力地把米拉推到平台上,然后精疲力竭地躺到米拉身边:“累死我了,你怎么这么沉?而且自己也不帮忙划动一下,我带个麻袋也比带你游省力啊。”
米拉笑道:“嘿嘿,习惯了,以前在学院里的时候,教我游泳的学姐总是叫放老实一点,到后来干脆叫我手脚并拢不要乱摸乱动,所以现在一下水我就会自然保持著那个姿势了。”
夜羽想了想,也笑了起来:“那你最后学会游泳没有?”
“当然没有,不然怎么有理由和学姐继续亲密接触呢?你不知道,从水下看过去,学姐的胸腺的特别大,啧啧啧。”
“哈哈,原来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上学就是为了去偷看女人的吗?”
米拉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叫做偷看?这是艺术,艺术懂不懂?每一位美丽的女孩都是造化天生的艺术品,任何人也无法阻挡我追求艺术的脚步。”
夜羽叹了一口气,把双手枕在头下,仰天叹气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子弟,有机会好好上学又不认真学习,而翠丝却因为交不起一个银币的学费,只能每天躲在门后面看着其他小孩子高高兴兴去上学。很多次我看见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肯哭出来,我的心里也说不出的难受。”
米拉吃惊道:“一个银币你们也出不起吗?”
夜羽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萧索:“你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生活,你不懂。我们很小就成了孤儿,父母留给我们的只有模糊的记忆,和一所空荡荡的屋子。我偷过东西,做过乞儿,在下水道掏过烂菜叶,在狗盆里抢过剩饭,在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吃饱过,还要省下一口吃的给翠丝。一到夜里,我就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饿得翻来覆去,那滋味,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有一天夜里,特别的冷,我也特别的饿,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到我的脸上,也照到翠丝的脸上。看见她熟睡的样子,我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我把她吃掉,是不是就可以不这么饿了?”
米拉吓了一跳:“你,你要吃掉翠丝?她可是你妹妹啊。”
在点点荧光映射下,夜羽的双眼似乎也显得有些绿幽幽的了:“对于饿到极处的人来说,骨肉亲情又算得了什么呢?******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把自己的儿女也吃掉了吗?而且我当时连十岁都不到,也没有人给我讲什么伦理道德,我那时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我不想饿死,我要活下去。”
“当我终于下定了主意,爬到翠丝身边准备亲手把她掐死,我看见在银色的月光里,翠丝的双眼噙满了泪水,直直地看着我说:哥哥,我饿,我就要饿死了,你说,死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看见爸爸妈妈了。我收回了伸向她脖子的双手,一把把翠丝抱了起来,那个晚上,我们两个抱在一起,不知道哭了多久。”
“等长大一点后,我学到了一些猎人的技能,我们两个才渐渐吃到一点肉食,可是,那一个银币的学费,却是无论如何也是挣不到的。”
“我不知道翠丝还记不记得那个月光的晚上,可是我自己的罪恶却永远也忘不掉,我只能尽我所能让翠丝快乐,让她不再饥饿,守护她平安幸福地过完一生。所以,”夜羽猛的翻身起来,跪坐在米拉面前:“请你一定要找到金龙草,治好翠丝的病,我求你了。”
看见夜羽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样子,米拉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连忙道:“金龙草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过我们现在首先要找到路出去吧,被困在这里可什么都做不了。”夜羽站了起来,四处看了看道:“这个地方看起来有点诡异,我们往前面找找看。”
两人沿着平台的边缘往里走,肉色的洞壁上,星星点点地分布着许多莹白色的发光苔藓,一些奇特的小花从苔藓里探出头来,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夜羽微笑道:“这条鱼平时也不知道胡吃海塞了多少东西,肚子里面居然都长出花草了。”
米拉也笑道:“要是在这里能找到金龙草,你就可以不用那么折腾了。”
夜羽精神一振,一边低头仔细寻找一边道:“我虽然买不起金龙草,但也听说过它异香扑鼻,全身缀满了金线一般的纹路,肯定不是这些小花小草所能比的。”
米拉满不在乎地道:“反正一路找找嘛,万一碰到了呢,奇怪,这里怎么什么都有,铁钉、酒瓶、陶罐、瓷碗,简直可以开杂货铺了嘛。”夜羽道:“这些都是鱼肚子里不能消化的东西,你小心点,搞不好一脚踢到哪个倒霉鬼的头盖骨了。”
米拉一惊之下抬起头来,忽然喃喃地道:“我的天,好多头盖骨啊。”
在他们面前的一块平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白骨,有些看似牛马,有些却一眼就能看出属于类人种族,有些散落一地,有些却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有些已经断裂破损,有些却还挂着一两片残存的血肉。
米拉和夜羽对望一眼,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不适,轻手轻脚地往骨山里面探去。
惨白的骨架扑面而来,隐约还带着几分腐臭的味道,偶然一阵微风拂过,大大小小的骨洞同时响起尖利的啸声。米拉开始还昂首挺胸地和夜羽并肩行走,渐渐的就缩头缩尾躲到后面去了,犹自故作硬气地道:“看这个样子,倒和传说中的亡灵国度有些相似了,呵,呵,呵。”
夜羽的脸色也是有些发白,他一脚把个拦路的头骨远远踢开:“这里有些不对劲,你也要多留点心。”
他这么一说,米拉顿时往前蹿了一步,几乎整个人贴到他背后,颤抖着声音问道:“有,有,有什么不对劲了?你,你,你发现了什么?”
“太干净了,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些瓶子罐子在这里统统看不到,牛马姑且不论,这么多人埋骨于此,他们身上的东西都去哪了呢?”
米拉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笑了笑:“说不定,说不定被水冲走,被风刮走了呢。”
夜羽停下了脚步:“不对劲,不对劲,好象有人在看着我们。”
米拉四处望去,只看见层层叠叠的白骨,无数双空洞的双眼齐刷刷的盯住自己:“你,你别吓我,一个活物都没有,谁会看我们?你可别告诉我这里有鬼。”一说到鬼,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发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