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七月还在卧室里小红说话的时间,雪岩已经将摆放在电视旁边的展板研究了好几遍。客厅里面放着这么大的一块展板显得很突兀,雪岩刚在沙发上坐下之时就注意到了,他先是粗略地打量了一遍,零碎的人物剪报和凌乱的连线让他看得一头雾水。
不得不说七月在侦查方面真的是毫无天赋,花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仅仅是摸清楚了许怀华在政府身居何位。展板上贴满了字字句句都打着官腔的报道,全部都是许怀华在当地做出何种政绩的文章。
雪岩皱起眉头认真地把每一张剪报上面的内容都看过一遍,心里开始隐隐担忧。七月陷入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件。
雪岩从展板前离开,踱步回到沙发面前,将自己的身体陷入沙发之内,眉头紧紧皱起,思考着接下来七月可能会对自己说出的事件。
见七月从房间里走出来,雪岩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七月对雪岩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接着轻手轻脚带上卧室的门,放轻脚步走到雪岩面前,低声说:“她睡了。”
“嗯,那你现在可以跟我们说发生什么了吗?”卓瑶这时也洗好澡从浴室里走出来,一只手抓住裹着身体的浴巾边缘,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毛巾胡乱地擦着湿淋淋的头发。
七月看不过去,拉着卓瑶的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拿过她的毛巾替她擦头发。卓瑶眯起眼睛笑起来,声线里略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对七月说:“江雪岩那个家伙都不会照顾人的,每天我拍完戏累得要死要活他都不会给我擦一下头发的。”
雪岩对着卓瑶做了一个鬼脸,并不辩解,七月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让雪岩也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站在沙发边上一边替卓瑶擦干头发,一边说:“我这次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情。”
七月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阵,在想该怎么接着说下去,雪岩朝展板的方向努了努嘴,用眼神询问七月是否跟那个有关。七月稍稍点了点头,还是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雪岩却忽然拔高了声音问:“怎么?那个大叔想要包养你吗?”
七月猛然伸手捂住了雪岩的嘴巴,低声说:“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嚷嚷。还有你这是什么狗屁猜测啊。”
雪岩感到有些委屈,在七月松开手之后撅起了嘴巴,瞪大了无辜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七月,等待她的下文。卓瑶坐在一边没有开口,翘起了二郎腿表示她洗耳恭听。
七月眯起眼睛大概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从遇到小红的那一天开始叙述。七月说了很长一段跟正文没有关系的话,雪岩跟卓瑶在一旁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哪怕只是与生活无关的插科打诨。
七月也很久没有跟人进行过那么长时间的对话,工作忙碌,生活奔波,朋友各安天涯,这接近一年的时间说过得充实也不假,但是却似乎没有以前那种热热闹闹的小日子来得踏实。那时候七月没有条条框框的计划表,卓瑶没有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档期,但是她们有彼此。
他们似乎拥有了一段被延长的青春期,最终还是要面对成长跟离别。不过在再一次暴风雨欲来之前,他们还是聚到了一起,而没有让七月一个人去面对。
雪岩安静听完七月的讲述之后站起身走到窗户旁边拉上了窗帘,回过头一脸严肃地七月说:“我了解这些人的手段,他的手下可能已经盯上你了。他知道那种证据握在你手上,不会那么就轻易放过你的。”
“不会吧。”七月皱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下从她把小红带回德国所住公寓到回国的整个过程,倒没有觉得对方将自己逼得很紧,迟疑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有这样一个可能……他根本不知道那个证据掌握在我们手里?他把小红的妈妈李兆玉带走,仅仅是因为孩子的事情?”
“一般官员弄丢了这种银行对账单都会很紧张,毕竟一张纸就几乎可以将他们定罪的证据,从之前李兆玉所住的公寓被人搜查过这件事情来看,他至少是怀疑东西在她那里的。”雪岩在屋内开始不安地踱步,“按照小红的描述来说,邻居长久地监视她们母女二人,那么他的手下不会不知道你跟他们家的联系……”
七月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层面,她原本认为那个追着两人到了“欢乐城堡”的男人在那样的情况下不会认出自己的脸,而且被送进警察局的他对二人也不再是一个威胁,完全忘记了还有监视李兆玉母女二人的邻居。
七月这几个星期以来她每天晚上下班都一个人往回走,听完雪岩这一席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或许那个人正在暗处监视着七月的一举一动。
雪岩沉默了一瞬之后抬起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悔道:“我跟卓瑶暴露得太早了,不然我们就可以在暗处帮你。现在说不定我们都被发现了。”
“哎,你别这样。”七月伸手握住雪岩的手,其实应该怪她自己没有跟雪岩提起这件事情,她原本并不想把他们牵涉进来,没有想到现在好像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而后七月忽然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拜托,我们几个人的名字是绑在一起的啊。随便上网搜一下我的名字,你们两个人就跟着暴露了啊。”
“嗯没错,还有详尽的人物关系图。”在一旁安静地听了许久的卓瑶开口了,她跟七月都是良好市民,从来不会去考虑这些与她们生活相隔甚远的事情,尽管有段时间她周旋在各种高级社交场所,但是始终只是安心地做一个陪酒的角色。这也是她没有招上什么麻烦的原因。
雪岩的焦虑情绪却没有被两人的话语安抚,他来回踱动的步幅更大了一些。他的父亲是A市的政府要员,他从小听说过官场上欺诈阴暗的一面,他从来不跟七月过多提起因为他父亲而积攒下的人脉,他在七月面前只是江雪岩,而不是江市长的儿子。
“你要去的那个政治会议,是不是五天后在市政厅举行的那个?”雪岩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七月的安危。
“恩恩。”七月有点被雪岩这个模样吓到。她预想过这个事情的危险性,但是没有料到会让雪岩反应那么大。
雪岩在窗边停住脚步,掏出手机快速地翻动通讯录,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我有一个伯父前不久从A市被调任到C市,应该会去参加那个会议。”过了一会雪岩收起手机,“不对,万一他们狼狈为奸……危险的还是你。”
七月有些不敢看雪岩的双眼,她考虑得远没有如此周全,对这个事情一直没有发表评论的卓瑶忽然开口了:“其实我没有搞懂,事情有那么复杂吗?你手上握着证据,直接把证据寄去中央政府就好了啊。那个贪官被抓起来了你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人身安危的了,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卓瑶回头看了一眼毫无布局规划的展板,耸了耸肩膀表示看不懂七月的计划。卓瑶一句似是无心的话让七月雪岩都愣住了,将雪岩一席话都堵在了喉头。
七月有些结巴地回应:“我……我原本打算……我原本打算在那个政治会议上把证据悄悄交给跟许怀华在政治立场上是针锋相对的官员,或者交给他的死对头……”
“你查到这样一个人了吗?”卓瑶声线仍旧懒懒的,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
“还没有……”七月感到有些心虚。
“我觉得吧,他或许只是怀疑这个东西在李兆玉手上,但是没有确认,将她带走主要应该还是因为代孕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格外派人寻找小红的下落,他对这个孩子可能算不上太用心。”说到最后一句,卓瑶忽地降低了音量,朝七月卧室方向快速瞟了一眼。
接着卓瑶收回视线继续往下说:“没有人会故意把这种贪污的证据特意寄出,可能是前段时间他为了讨回李兆玉的欢心,给她送珠宝首饰之类物品的时候不小心把对账单也寄过去了,但是他没有办法确认确实寄给了李兆玉,而只是怀疑。之前搜查她的屋子也有可能是想把珠宝带走。”
卓瑶说着停顿了一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雪岩跟七月在一旁紧张地等待她的下文:“而且如果李兆玉想要去告发他的话,她大可以当一个人证站出来。这大概才是许怀华在她身边安插眼线的原因吧,他不可能会预见自己儿子的死亡,也不可能会预见对账单的丢失,而提前一年半载就安排好监视李兆玉母女的邻居。”
卓瑶这一席分析有条有理,而且她提出的那个办法对于普通老百姓检举贪官来说,确实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方才雪岩的思路被局限在“市长儿子”这个身份上面了,他不自觉地就想到可以动用人脉关系解决这件事情。
七月正想对卓瑶表示她的敬仰之情,卓瑶一边将水杯放到茶几上,一边接着说道:“哎,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