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吃过饭之后相争要帮忙洗碗,陆母陆父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往厨房门口望去,听着一群老大不小的成年人跟小孩子似的闹作一团,心里不免担心他们会将厨房里的碗筷都给砸了。不过夫妻两人还是很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
陆翊从小就跟小老头似的没有孩童活泼的一面,近来是越来越频繁看到这个孩子脸上露出笑容了。陆父陆母对视了一眼,一个眼神的交换就让他们彼此明白心里的想法,就让那两个孩子慢慢选择他们的相处方式吧。
厨房里的雪岩也很快发现七月的不对劲儿,将她拉到烤炉旁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七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雪岩说了心里对世凡的担忧。
雪岩没有说活,抬碗看了一眼手表,接着朝宇光招招手让他从洗碗池那边走过来。宇光一脸不耐烦地走过来:“怎么了?”估计还在因为刚刚饭桌上的事情生雪岩的气。
“世凡这时候还在公司么?”雪岩倒是没有马上安抚宇光的小情绪。
宇光同样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跟雪岩一样的情侣款式,稍稍想了一下世凡的日程,回答:“应该在。”
雪岩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抛到宇光手里,说:“带七月去见世凡一面吧。”
七月从雪岩把宇光叫过来那一刻,她就知道雪岩的用意了。七月先是看了雪岩一眼,接着转头看了一眼接住了车钥匙的宇光。
宇光在手里把车钥匙往上抛了抛然后又接住,问七月:“现在走吗?”
七月抬起手腕看了看并不存在的手表,回答:“嗯走吧。”
陆翊一直隔着水声努力地偷听不远处三人的对话,手上的动作完全停滞了。原本在认认真真刷碗的卓瑶也跟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竖起耳朵偷听三人的谈话。
雪岩七月三人商量完毕往洗碗池走去,看到背对着三人的陆翊卓瑶停下了手上洗碗的动作,微微向后倾着身子,猜到这两人在窃听。
雪岩蹑手蹑脚地走近,伸手关了水龙头,两只手各自攀上两人的肩膀,凑到他们中间故意用一种故作神秘的语气说:“我们刚刚说了一个秘密。”
见两人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了,雪岩接着说:“刚刚七月把陆翊洗干净了放在一边晾干的碗再一次打上了洗洁精。你们加油哟要再洗一遍哟,我跟宇光七月要出去买些东西,你们在家乖乖呆着哦~”
卓瑶原本就被雪岩无声无息搭上自己肩膀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又被他那所谓的秘密给骗住了,恼得将手里的洗洁精抹到了雪岩脸上。
陆翊倒是没有太大反应,隐隐约约中他捕捉到了世凡这个关键词,大概猜到了七月的想法,只是淡淡地交代:“出去把晚上要用的食材买回来吧,今晚让我爸妈也尝尝你的拿手好菜。”
雪岩倒是被忽然点醒了一般,他都到陆家吃过两次饭了,确实也该做点什么表达一下谢意,加之他跟卓瑶一样怀疑陆母是背后暗暗帮助她的人,这顿饭更是在所难免。原本他跟着这两人出去只是想要给他们二人做个掩护,陆翊一番话提醒了他可以做些有实质性的事情。
“出去吧,我跟爸妈说一声,我也顺便回去公司一趟。”陆翊说着带头走出了厨房,雪岩三人紧跟其后,将卓瑶一人撇在洗碗池前面。
卓瑶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把一大池子的碗碟都留给自己清洗了,没有忍住一下涌上心头的小暴脾气,将手里的洗碗布一下摔打到漂浮着泡泡的水面上,气没有消下去,反倒是溅了自己一脸水。
陆母从卓瑶身后给她递来一包纸巾让她好擦擦脸上的水,卓瑶对于自己的一时失态感到怪不好意思的,低声跟陆母道谢之后没忍住吐了吐舌头。
陆母倒是笑说:“他们真是太可恶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洗碗,都跑出去玩了。”说着就要接过卓瑶手里的工作。
卓瑶急忙连声阻止:“不用不用,我来就好我来就好,很快就要洗完了。”唯恐陆母仍要伸手帮忙,她又接着说:“估计是有正事儿要做。七月一向不舍得让我洗碗的。”
“哦?”陆母显然对七月的事情很感兴趣,卓瑶心里已经将陆母当作暗助自己的贵人,见状想都不想就开始出卖闺蜜,有选择性地挑出七月的优点使劲夸大地说,俨然一副王婆卖瓜的姿态。
七月忽然在灼热的太阳底下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躲在远处看着七月的陆翊以为七月是被晒得不舒服了,扭头对躲在身后的雪岩抱怨:“你怎么就这样看着宇光把七月丢在这大太阳底下啊?中暑了怎么办?”
七月不敢离赵氏大楼太近,生怕被员工认出来,索性站在一个很少人经过的地方,但是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物,夏季毒辣的日光直接落在七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雪岩自然也是心疼,可是只能无奈地摊手:“赵氏不是那么好溜进去的啊,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宇光这不是还要先进去打探一下赵熙今天在不在公司、会在哪几个楼层活动嘛?接着还要让世凡跟七月找个地方秘密会面……”
“吴世凡……”陆翊早就将头扭回去了,看到世凡从楼里走出来了。
“唉你一副想揍他的语气喊他的名字也没有用啊……我们在这里陪七月等就是了。”雪岩还在陆翊身后碎碎念。
陆翊出声打断他:“不是,是吴世凡从楼里出来了。”
“咦,宇光果然很靠谱嘛。”雪岩的头从陆翊肩上露出来,远远地看着。
七月的眼睛一直关注着大楼的情况,自然也发现世凡从楼里走出来了。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七月的心脏不由得一沉。
宇光刚刚在车上跟自己说了半年前世凡父亲离世的事情,没能在那个时候陪他一阵,甚至没能关心一句,七月觉得梦境里面淹没世凡的湖水开始漫到自己脚下,冰冷的悔意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吞噬自己。
七月顾不上世凡身边跟着的人,也顾不上现在自己是在赵氏周边,径直走向世凡,至少能让自己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一句:“你最近好吗?”无论他回答好或者不好,七月都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世凡看到了七月,看她的架势就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心脏一阵收缩,恨不得冲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自己过得不好,很不好。
但是现在世凡身边跟着的人是余牧关,他在公司里不方便跟他商量跟“复仇”计划的相关事宜,两人借巡查赵氏旗下产业为由从公司离开。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世凡逐渐感觉到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不想让七月被牵涉进来。
而且他做了那个决定,同时也就是决定完全放弃争取七月了,他选择了赵百念。他没有资格让七月充当他的英雄,将他从一团乱的生活中解救出来。
爱情或许可以很伟大,但是没有伟大到可以拯救一切。
世凡面无表情地从七月身边经过,但是余牧关还是起了疑心,扭头看了七月一眼,这条路上经过的行人一般较少,而且她刚刚仿佛是冲着世凡走来的。世凡的背脊一阵紧绷,整个人不自觉做出一副攻击姿态。
余牧关扭头看了身后的女子一眼,发现她没有停下,更加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径直向前走着,他便又将头扭转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世凡侧着眼睛密切关注余牧关脸上的表情,看他的脸色没有太大变化,紧绷的脊柱才一节节放松下来。
七月仿佛没有看到同自己擦肩而过的世凡,向前走了近十米才停住脚步。她不需要开口问,也不需要他开口回答,她就知道他过得不好,很不好。
七月停在赵氏大楼楼底下,宇光刚好从楼里奔下来,差一点撞上七月,宇光喘着气伸手指着七月走过来的方向说:“世凡哥……刚……刚从楼里出来……现在追上还来得及……”
七月低着头回答:“我见到他了。”
在稍远处看着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的雪岩陆翊两人听不见宇光跟七月的对话,陆翊几乎要从灌木丛后跳出来跑到七月身边,被雪岩制止住了。
雪岩一把按住陆翊的肩膀,低声对他说:“走吧,我们该去买食材了。”
陆翊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在他看到雪岩的眼神之后就明白过来,现在应该给七月一些时间跟空间。陆翊远远地看了一眼七月的背影,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低着脑袋,陆翊觉得自己再一次,离七月更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