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拿着酒走到了舞会的角落,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无奈为了洽谈一个合作只能硬着头皮拉上陆翊陪着客户到这样的“俱乐部”消遣。冷面陆翊显然更加讨厌应付这种场合,赵熙的视线在会场内逡巡了几圈都没有见到陆翊的身影,倒是将会场内的红男绿女都看在眼里。
男人们脸上戴着化妆舞会常见款式的面具,上半张脸只露出双眼,像是隐藏在草丛里面的狩猎者。
女人们穿着诱惑的衣裙,手上绑着的丝带是待价而沽的标识——不同颜色代表着不同价位,只要俱乐部会员看上了哪个“猎物”,金钱便是狩猎的子弹,可以将她们带离会场,而这一夜……
“狩猎之夜”,这个高级俱乐部一年一度的狂欢之名。
饶是躲到角落,赵熙还是躲不过被纠缠。他盯着被酒泼湿的衣襟有些无奈,并不去看一脸楚楚可怜的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的女人。他杯里的酒已经见底了,他在角落里抿了好几口,闭着眼睛想要整理一下这些天来的千头万绪,不想却被这个女人泼了一身的酒。灼热酒意略略从胃部上涌到胸腔,赵熙面对面前的女人少了平日对待一众女士的绅士风度,略显厌恶地后退了半步。
女人小声而急切地辩解着:“刚刚脚下一个踉跄失去平衡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你看能不能今晚我帮你把衣服洗干净……”
话还没有说完,一张富态略显臃肿的脸庞便凑到了她脸颊边猛亲了一口,手已经攀上了女子纤细的腰肢,一把把女子圈在身旁,对女子笑道:“你让我一阵好找……”说话时眼睛却看着赵熙,眼神里颇有警告意味。
臃肿而松弛的中年男人的脸凑在光滑紧致的年轻女子脸旁很是一个对比,赵熙看着女子求助的眼神有些犹豫,最终只是对着中年男人笑笑示意,将手上已经空了的酒杯放到侍者托着的盘子里,转身离开。
终究是他们的选择,年轻姑娘们在进入这个会场之前就应该做好那样的心理准备——她们应当知道她们进入这种会会场之后会面临的是什么情景,只是如果带离她们的人是赵熙的话……这个交易会更心甘情愿一些吧。
未被面具遮掩的半张脸上薄唇轻抿,一西装笔挺之下身材线条利落的轮廓。更不用说,年纪不到三十能够出入这种高级俱乐部,要么是年轻有为的才俊,要么是家业盛大的子弟,也难怪一个又一个不小心摔倒在他身上或者面前的女人了。
“这种场合,果然应该不停地吃东西掩饰自己的尴尬呢。”这句话冷不丁出现在赵熙脑袋里,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人就走到了食物自助的长桌边上。
赵熙有些恍惚,已经三天没有七月的消息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她也还没有跟父母那边说什么。他在七月跟卓遥同住的房子下面守了几个早上也没有碰见她们出门,自己手上的项目还得跟进,不能一直守在楼下,又不敢贸贸然惊动七月的母亲。
得跟七月解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赵熙也不想让她负担那笔陆翊最喜欢也是他名下最贵的车的修车费用。怎么说都是他赵熙的女人,这笔钱还不需要她负责。
正想着七月的事情,七月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赵熙面前。走到长桌前的赵熙猛地睁大了双眼,眼里先是惊喜,然后是惊疑,原本伸向玫瑰酱泡芙的手已经抓住了面前正吃得开心的女子的手腕。
赵熙几乎吼出声:“秦七月?!”酒意翻涌上来,两旁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被抓住手腕的七月反应迅速地往赵熙嘴里塞进一个泡芙,低声道:“我叫卓小遥!你是谁?”
赵熙差点被泡芙入口瞬间涌出的浓稠的玫瑰酱奶油呛到,表情有些窘迫。两人彼此沉默的瞬间,好几个念头在赵熙心里转过,主要还是围绕着为什么七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这个疑问。
七月眯起眼认真端详面前戴了半截面具的男子,认出是赵熙,眼神里露出狭促的笑意:“那么不巧。”七月的长发挽起露出纤长白皙的颈脖,穿着本身略带风尘气息的露肩小礼服居然有点好看。
七月把手从赵熙手里抽离出来,留下一根浅绿色的丝带在对方手里。赵熙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一丝怒气:“十万?”他的未婚妻居然出现在这种场合而且将自己明码标价地展示在人前?!
七月把手上的泡芙放进嘴里,从赵熙手里抽回丝带,捻着丝带顺便用来擦了擦指尖上沾的奶油,然后又把丝带绑到左手手腕上,嘴里含着满口的奶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不是还得给别人修车钱嘛。”
说着转话身就打算离开,却迎面撞上了刚刚口中念叨着的“别人”。陆翊低头看着眼前被撞得有点发蒙的七月,又看看衬衣前襟沾上的女子唇边的玫瑰酱,表情有些微妙起来。居然又是她。
七月有些无奈,似乎每次遇到这个男人就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卓遥看到她开回家的车简直要跪下亲吻车灯:“卧槽赵熙身家果然很厚啊?!为了跟你解释把车送你了?!”跟卓遥讲了发生的一切事情之后,卓遥就换上了无比同情的眼神看着七月:“没有想到你这是人财两失啊……你知道这车多贵吗……”
接下来整整三天七月都在为筹钱的事情烦恼,根本还来不及跟赵熙整理清楚两个人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积蓄,但是前些日子卓瑶出了一点小事,七月一方面要照顾失业在家静养的卓瑶,一方面又要往家里寄钱,一时间手头不算宽裕。
“这一撞该不会又要自己赔衣服的钱吧?”这个念头从七月的脑袋里刚冒出头,她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翻了一个白眼。
陆翊木着一张脸,“七月小姐,当着别人的面翻白眼是一个很不礼貌的行为。”赵熙在不远处看着,不知道怎么插话。他已经跟陆翊提过由他来偿还那笔费用,而陆翊只是耸耸肩不说什么。赵家跟陆家是世交,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有时候赵熙却还是摸不清陆翊的想法。
七月马上收敛起来,刚刚漫不经心的站姿也变成了小学生般规规矩矩地站得笔直,微低头看着面前男人的鞋子道歉:“陆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会对您的衣服负责的。车子的钱我也正在筹集了,请您放心。”
陆翊也注意到七月手腕上的丝带了,用食指勾起丝带绑成的蝴蝶结,表情没有变化地问:“就这样筹集?”
七月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也不打算怎么解释,抬起头看着陆翊垂眸看着她的眼睛,扬起嘴角,从鼻子发出一声短暂的“嗯。”
陆翊的睫毛很长,微微垂下挡着他的眼睛,有点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只见他轻轻皱起眉头,冰山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声线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地问:“开着它过来的吗?”心里暗想好友赵熙怎么就选了这样的女人做自己的未婚妻?这样的场合,估计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应该出现的地方吧。
七月眼底露出了一丝心虚,迟疑了一下,答道:“嗯。”
陆翊虚握着七月的手腕要带着她离开会场,“那就把它拿去修吧。”走了几步回头对愣在原地的赵熙说道:“赵熙,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