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神志不清的女人，一个精神病。”阿鉴说道，他很会察言观色，知道外地人初来这里都会比较好奇，于是介绍了起来。
“我来之前，她就在这里流浪了，很多人都知道她，听说以前是长江三角地区的女富豪，家产有几千多万，很好赌，经人介绍来到这里玩，两个月不到，全部输光，然后落下个疯癫的病根，每天抱着这块破棉被，当是自己以前的财产，然后拿着本子计算着概率公式，整天就蹲在这里幻想着自己能够败地翻身，带着本钱回家。”
“哪有什么概率公式，这玩意就是全看手气和命。”
阿鉴摇着头继续说道，突然意识到自己讲漏了嘴，马上笑道：“赌钱嘛，有输有赢，手气好就往下腩，不好的时候及时止损，只要本钱足够，改天就能杀回来，我看老板您可不是一般人，您的面相一看就知道是富贵命，逢赌必赢，出手就有！”
陈破沉默地走着，路过一条小街，看到周围的剪发铺子，门口坐着一些女人，年龄不一，颜值蹉跎，不用想也能知道这里是小姐街。
阿鉴立即介绍道：“这条叫双凤街，是老街市有名的鸡街，都是小发廊，属于公开性的服务产业，很多赌徒们常常因为手气不好，无论白天黑夜，都会中途来这里爽一发，祈求转运，然后再回去拼杀……老板您如果有需要，酒店里有更漂亮的女人，只不过价格比较贵。“
陈破淡淡一笑没说什么，绕过此街，陈破看到前面有很多餐馆，说道：“先吃饭吧，一起。”
阿鉴愣了一下，问道：“我也一起去？”
“对。”陈破点点头。
阿鉴立马精神地应了一声，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在这里流浪打滚几年，还没遇到过说请吃饭的老板，今日真是命好啊。
赌行这种行业周边必有大量饭店，都是汉人来这里做生意，只不过门面装修都不咋滴，跟国内的大排档一样，陈破带着阿鉴走进一家规模挺大的饭店。
陈老板很大方，连价格都不看，随手一点就是七八个硬菜，还有一瓶上好的酒水，把这位流浪小伙馋得眼都直了。
“放开吃。”陈破说道。
“老板，您想知道点啥？我保证知无不言。”阿鉴小心翼翼道，他明白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顿饭算是收买。
不过陈破还真不是想要问什么事，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拿回那笔资金，又不是要在这里搞产业，就算要问也问不到阿鉴这种流浪汉，他说道：“没别的目的，就算吃一段饭。”
老板没开话题，阿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慢慢察言观色，见缝插针。
几杯酒下肚，话题就敞开了，阿鉴爽了一口牛肉，美滋滋地抿上一口香酒，说道：“老板，以我过来人的经验说几句，在这里玩，必玩百家乐，这种玩法其实也没什么概率公式可言，小赌必赢，能收住手，每日反复，必发大财！只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做不到见好就收，人性啊，贪。”
“很多人不解，为什么明知道赌钱是必输的事情，还有那么多人义无反顾的沉沦下去。因为人性啊，人的本欲总是带着贪念的。”
“赌博这玩意可怕在哪？可怕就在于让你产生‘努力变廉价’的思维误区，所以它比吸毒还可怕，它会慢慢腐蚀你的灵魂，赢了就想赢更多，输了就想拼回本，所以不输光都不舍得走，输光了也不走。”
“你不要看我现在窘迫成这样，在来这里之前，我也是个百万富翁。”阿鉴骄傲地笑道，笑得有些苦涩。
陈破吃着菜，问道：“干嘛不走。”
“走不了了。”
阿鉴摇摇头说道，说这话的时候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可见这个念头已经在他心里演练了无数次。
“我家里以前挺有钱的，有两条货船，专门跑珠三角一带的水路，运一船货，扣掉三四千的油费，还能赚个两三万一趟，如果是拉煤，那赚得更多，每一次还偷几百上千斤来卖，不说发什么大财，一个月赚个四五万都是小问题。”
“后来，被一个叫陈木易的发小兄弟带到我来到这里，半个月输光了我所有的存款，我开始借钱，赌钱嘛，有那么点点看技术，大部分看运气，我在这里输了我所有的积蓄，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我得赢回来才行。”
“再后来，我把船也卖了，还欠下一身债，亲朋好友全都反目成仇，电话里只问钱不问命，还有人直接追债追到这里的。”
“回不去了。”阿鉴吃着饭道，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愁眉，反而是一种万事都无所谓的神情。
“你的那位兄弟呢。”陈破好奇插问了一句。
“死了，在这里沾了毒，为了吸两口，借了钱还不上，就在门口这条街上，被人活活打死。”阿鉴说道。
他也算是个有故事的人，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我家人都知道我在这里，也知道我这辈子都完球了，但我妈还是一直劝我回去，她给我打了43次路费，但去年过年前是最后的一次了。”
提到家人，阿鉴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眼角有些湿润，朦胧当中，思绪回到了去年过年之前和母亲通电话的时候。
“阿鉴啊，你回来吧，我再给你打一次路费。”母亲在电话那头哭着说。
“这次我一定回去！”这边的阿鉴也流着眼泪，说话咬着牙，如同他的决心一样坚定。
那天，母亲给他打了5000元的路费，这是阿鉴最后一次跟母亲打电话，但取了钱后，却如之前那42次一样，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赌行。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一定能翻身！”
阿鉴站在赌台前的信心，如先前打电话时候那样坚定。
“多带一点，回去孝敬母亲！”
“就算是手运真的不好，输剩2000的时候再停手，这样也够回去了！”
可惜一个小时后，他再次把路费给输光了。
一个月后，他再次穷途末路想回家的时候，母亲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阿鉴放下碗筷，继续说道：“我已经习惯这里了，回去后又没有了工作的能力，还要结婚成家，照顾老人，反不如在这里像条狗一样自在，反正我也看不到未来了，但可以看到结果，活不了多久了，这个地区三年一小乱，五年一大乱，不是被人活活打死，就是死在枪口下，剩下的都是沾毒吸死，反正都是一个死。”
一直沉默的陈破开口问道：“那意思是这东西不能碰了。”
“绝对不能碰！”阿鉴非常坚决地说道：“老板，托你这顿饭，我劝您还是回去吧，这里是地狱，一但陷进来，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陈破笑着应道：“好，我拿了钱就走。”
阿鉴苦笑一声，知道这位老板是不可能就这样回去的，能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赌客，绝不是过把手瘾的人。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骇破人胆的嚎叫：“兄弟们，喝！”
他转头看去，就看见一帮家伙在乱叫着，那笑声比哭声还要刺耳，一个个都是光头，凶神恶煞，赤膊的上身刺虎画龙，远远看过去就是大面积地纹满了辣眼的皮皮虾，他们手中的杯子立即发出要破裂的碰撞声。
瞧见有人看过来，满身横肉的大哥们立即眼露寒光，一个挺着至上能装十瓶勇闯天涯的大肚子家伙，瞪着寒光慑人的眼睛朝陈破吼道：“你瞅啥，我X你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