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明鉴,我与姜夫人,原不相识,不过东阿候府匆忙一面,偶然得识。我想着姜夫人受先皇所重,定非不知礼数之人,然而居然哄着新兴王,当街拦车,以呵护小女之心,强赠礼匣。我不敢招惹,勉强受匣,不敢私开,只想求了贵人,婉转拒回。未料被东阿候夫人当众揭起,冠恶名以私相授受。我固然畏惧权贵在先,授人以柄,无可辩解。然想我礼匣未开,东阿候夫人居然清楚内置何物,回家细思,甚觉惶恐,所谓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何况如今拙夫离家在外,家中只我母女独守,被人欺到面前,若不敢回驳,只怕恶人得逞,变本加厉。为小女名声着想,无奈求到太妃面前。请太妃作主。”
阿原一番话娓娓道来,虽语气平和,却字字诛人。太妃听了,虽然之前已听到事情原委,仍然被激起了一片为母之心。只觉得姜夫人行径实在险恶,那东阿候夫人居心实在阴险。
不由勃然怒道:“夫人这般陈情,我之前虽有耳闻,却未料详情如此。姜夫人是先帝所封,我不能招惹,然而养女之心,你我共之。若放任她们为所欲为,才是叫我愧养女儿!”
站起身来,说道,“我请夫人随我去皇上面前一陈苦情。”
慕容夫人一听,便说道:“既然有太妃作主,相信事情定得圆满,我便不掺和了。”
太妃看了慕容夫人一眼,道:“刚才是哪个说要掺和到底的?一听要见皇上,你倒退了不成?”
慕容夫人便道:“也罢。一起跟过去又何妨!高夫人是我带来的,事情圆满了,我还带走。这叫一事不烦二主。”
说着起身,三人一起去往皇上处。
且说琉璃在崔家的南山别院住了两天。山中自带清凉,晚上盖了严严实实的薄被,完全没有在家里夜起的粘腻燥热,琉璃又因为连日来潮热难当,精神不佳,到了别院,竟然也不认床,着枕即睡。每日早早睡,又醒得晚,精神养继了,胃口便来了,两三日下来,憔悴的脸色一去,整个人又复了从前的欢快。
聂阿姆看着琉璃的精神一回,立刻高兴起来。整日想着法地做好吃的,她做菜的手艺极佳,连着崔浩都一起沾了光。
这天琉璃午睡起来,正有崔府的下人自城里送了书信来。
琉璃想着崔浩为了陪自己在别院住了这几日,府里定是有事情。便对崔浩说道:“我如今身子已经好了许多,有聂阿姆和掬心姐姐照顾,崔哥哥不必刻意在此陪我。”
崔浩抬眼看了琉璃一眼,说道:“怎知我是刻意陪你?这山里清凉舒爽,我贪些舒服便也不行么?”
琉璃便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如此我便也不用感念崔哥哥的好了。”
崔浩看琉璃调皮的样子,失笑道:“你真是连嘴上的一点亏都不能吃。原来是不念着我的好了,才想着要赶我走么?”
叹了口气,说道,“我原也是因为这里有你,才觉得这里舒爽。如今嫌弃我了,呆在这里才是真得没了趣味!”
琉璃扑哧一笑,坐到崔浩身边来,往崔浩身上倒,一边笑道:“你心里才不是这般想的。”
她因着和崔浩熟稔,两人又惯常调笑玩闹,一时忘乎所以,拿了对阿娘撒娇的架式对崔浩。
崔浩完全没有防着琉璃会往自己身上倒,只觉身上温软清香地多了一具身体,孩子一般玩闹地往怀里拱。忍不住伸手拢了琉璃的头发,轻声说道:“我心里当然不是这般想的。我只愿你快些长大,我心里想什么才能跟你一一说明。”
琉璃听了崔浩的轻声,身子一停,半响没有出声。崔浩便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琉璃将身子趴在崔浩膝头,轻声说道:“我虽然喜欢崔哥哥陪着我说话,可是你陪我时间长了,崔伯母也会想你。”
崔浩心里笑了一下,觉得这丫头真是个多心的。于是说道:“这信不是我母亲写来的。说的也不是我母亲的事情。”
将信递到琉璃面前,说道,“你阿娘到皇上面前告了姜夫人和东阿候夫人的御状,皇上压了两天,今天将姜夫人和东阿候夫人责罚了。”
琉璃一下子坐起身来,拿着那封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然而心里着急,并不能真心看进去,便性急地问崔浩:“我阿娘现在在哪里?皇上是怎样罚姜夫人和东阿候夫人的?她们不会回头报复我阿娘吧?”
崔浩笑道:“你也太小瞧了你阿娘。她都敢将状告到皇上面前,谁还敢行报复之事?真若进行报复,岂不是明目张胆不满皇上?除非全家人的性命都不要了。”
琉璃却仍然不放心,问道:“阿娘让我住过来的时候,就存了心就告状的吧?她居然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应该留在家里陪着阿娘的。”
崔浩道:“你阿娘正是不想你牵涉进来,才让你住过来。你想一想,你阿娘去告状,肯定是要你出面询问的,这本是常态。她拉上了慕容夫人,倒比十个你说话都有分量了。”
琉璃又问道:“东阿候府我不怕。那新兴王呢?他是个混人,我阿娘告了姜夫人,他会不会为难我阿娘?”
崔浩失笑道:“你胆子不小。新兴王是个混人不候,你心里知道就是了,还敢往外讲。外人面前,可不许这样乱讲话。”
点了点琉璃,说道,“新兴王对姜夫人素无敬意。姜夫人很早就因管束不了新兴王放手了。且她私心重,也并不想惹恼新兴王,因此对新兴王多数时候放任纵容,以至于新兴王养成了现在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又全无礼法的性子。你若担心,我自会叫人注意新兴王的动向。”
琉璃听了崔浩的话,放了些许的心。才问道:“这新兴王如此混帐,皇上为什么要把他从封地召回来?他回来也罢了,为什么要将姜夫带回来?明明你说他对姜夫并无敬意,而且那日在街上,我听他的话,对姜夫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崔浩叹了口气,说道:“你年纪小,有些事情说了未必懂。”
琉璃扁了扁嘴,说道:“明明是你自己托大,偏说别人年纪小。”
崔浩看她的样子,失笑道:“人小鬼大。皇上欲对夏国用兵,因此召了乐平王回都。新兴王人虽混帐,却武力过人。这几年皇上对他所作所为也十分头痛,与其看他胡作非为,不如让他到战场上作为一番也算他有且武之地。”
琉璃瞪眼问道:“他那样的人能派到战场上?”
崔浩笑道:“别人也许使不动他,乐平王总能使得动他。乐平王的号令他若不从,皇上的号令他总会从。”
琉璃一愣:“皇上要亲自出征?”
崔浩轻轻一笑:“不仅皇上要亲自出征,连我也要跟着皇上一起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