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设若那天新兴王不是恰好被乐平王请到灵泉池,东阿候夫人说起新兴王送的那个匣子,你又打算如何应对?”
琉璃愣了一下,说道:“那匣子被新兴王一早送的,没有经过东阿候夫人的手,又没有当她的面,她直接说出来已是不妥。慕容夫人看了那匣子,自会明白东阿候夫人居心不良。”
崔浩严肃着表情,反问了一句:“即便是东阿候夫人居心不良,大家心知肚明,然而你收了新兴王的物件,大家又会怎样想?东阿候夫人是坏了名声,你自己呢,又如何全自己的名声?”
琉璃脸一白。她知道那个名声叫私相授受。当日去灵泉池的时候,阿娘一路上心事重重,担心的就是这个吧?
崔浩看琉璃的表情,伸过手来,轻轻握了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发凉,出了一层汗。才这样一问,便是吓着了么?
心里一软,声音轻了些,又说道:“设若那天在你收了新兴王的匣子后,及时告放我,我立刻拿了匣子,去找新兴王委婉陈清利害,或者去找皇上,诉说原委,是不是事情就不会成为那个样子?”
琉璃听得一怔,立刻有些明白过来,低声说道:“那天新兴王被乐平王请到灵泉池,恰好解了我的急难。新兴王去灵泉池,其实是崔哥哥的主意!”
崔浩捏着琉璃的手指,说道:“阿璃,你阿爹不在家,许多事情,你阿娘出面并不方便,然而无论什么事情,你都是可以跟我说的。”
琉璃带着些许的后怕,垂了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以后无论再有什么事情,我第一个找崔哥哥。”
崔浩轻轻挑了挑嘴唇:“所以现在这是稀罕我的意思了?”
琉璃被崔浩揶揄,瞪了他一眼,然后扑哧一笑,大大方方说道:“是啊,我稀罕崔哥哥。我阿爹不在家,许多事情我阿娘出面又不方便,只好崔哥哥替我们出面,怎好不稀罕?”
崔浩笑着反问了一句:“除了有事情稀罕我,读书写字的时候难道就不稀罕我了么?”
琉璃于是笑道:“让我想一想。”
托着腮,去着膝盖,佯装作着认真思考的样子。
崔浩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原想着后日去庄子上走一走,寻思你兴许会稀罕些。既然这样勉强,我看还是算了……”
琉璃一听去庄子上,立刻眼一亮,截断崔浩的话:“谁不稀罕了?哪个勉强了?崔哥哥要去庄子上,万要带着我!”
崔浩扁唇一笑:“且让我想一想……”
琉璃看崔浩故意刁难自己的样子,一歪头,调皮地说道:“原本跟着聂阿姆学针线,学着做了一个笔袋……”
将声音拉得慢条斯理,边说边思考的样子。
崔浩扭过脸来,手将她的手指狠狠捏了一捏,笑着说道:“既然你有心贿赂,我怎好叫你失望?”
且说东阿候府夫人那日在灵泉池的失语之举,因为得了慕容夫人的暗示,那些夫人们虽私下里闲说,然而也并未传出来。饶是如此,因着惹了慕容夫人不快,高莹入宫的路子却是完全地被堵死了。
东阿候这几日正心情不顺。
本指望着高莹能入了宫,自家的地位能抬高一些,与那些瞧不起人的鲜卑权臣们也来个平起平坐,没想到事情并未如愿,那边的赏赐已经传到了各府,这边还冷清清没有动静。想自己这个女儿相貌向来也是拔尖的,教养一向是严格要求的,怎会无端落了选?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东阿候夫人在宴席上的言行,立刻气了个暴跳如雷。回到府里,一巴掌就冲着东阿候夫人抡了过去。
东阿候夫人在灵泉池受了排挤,心内已是十分憋屈,没想到丈夫一回来不问好歹,竟然对她抡起了巴掌,还当着许多下人的面。顿时脸上无光,从前的诸多隐忍,对丈夫的诸多失望,齐齐涌上心头。老太君闻知了,赶过来的时候,东阿候夫人已经一脸的心灰意冷,交了手中掌家大权,将自己往院子里一闭,家事上事,一概不再过问了。
东阿候夫人在灵泉池出了怎样的差池,老太君心里一清二楚。她精明了一辈子,手里怎能没有几个眼线?虽然也觉这儿媳妇有些过于操之过急,不顾场合,然而儿子有多无能,老太君心里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被自己哄着,里里外外都是儿媳妇打点。没想到所有的努力都被儿子一巴掌给打散了。
又气又怒:“那是你媳妇,为你又是操持家事又是教养孩子,何曾有过抱怨?你是喝了几口黄汤还是吹多了河风,回来不问黑白迎头就是一巴掌?儿媳素来对我又是孝顺又是恭敬,连带着将你孝敬的份都做到了,不念功劳念苦劳,不念情份念孩子,到了你这里,竟然下如此的狠手!你这不是打媳妇,倒像是在打我!”
话说得如此重,东阿候心里虽然因着女儿的事情恼火,然而到底被孝道压了气焰,一腔怒火一下子被压下来,然而犹自为自己辩解说道:“母亲敢是不知道,让她陪着莹儿去赴宴,好为莹儿入选铺路,母亲知道她做了什么?为了给她那个妹妹出气,豁着候府里的名声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当着慕容夫人,竟然做出有失教养的事情,说出有失体面的话来,如今被各府夫人瞧不起,都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不是她,莹儿这时早已得了赏赐!”
老太君气道:“你只听别人说,内里究竟你倒是问清楚了?西高家那对母女有多奸滑你不知道,她们来了两次府里,难道我不清楚?你媳妇自从嫁到咱们家,尽心为你操持了多少年,你看不到?别人几句风言风语你倒这般轻易信了?回来倒是问个青红黑白也算你明事理,几曾见过你这般混帐,上手就打脸的?似你这般,不光你媳妇,连我都觉得寒了心!你既然容不得我们娘几个,干脆我们一起搬去庄子上,离你远远地给你一片清静,你打哪个打哪个爱骂哪个骂哪个,总之我眼不见为净,一把年纪还为这个跟你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