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半垂着眼帘,乖巧地跟着阿原,眼角扫见东阿候夫身侧坐着的,正是高蓉,这母女二人都是一身盛装,高莹尤其穿得鲜艳夺目,衬得一张脸倒也明艳动人。
慕容夫人在主座,看琉璃一身衣衫轻盈飘逸,两个编垂的发环在头两侧分开,额顶上一朵宝蓝花朵,旁边落上两只银蝶。和别府的小姐相比,失了华贵,却多了清雅,俏生生的人本来就如雪如玉,这身装扮一出,炎炎夏日仿佛多了一丝清凉,看得人心里分外舒服。
于是冲琉璃笑道:“你呀,我自见了你就知道你是个图自在舒服的。”
琉璃连忙说道:“不怕夫人怪我失礼。太妃娘娘是赐了我衣服的。实在是我阿娘觉得我年纪小,那些华贵的衣服怕我压不住,万一穿出个不伦不类来我丢脸是小事,倒抚了太妃的好意便是我的罪过。因此才这样一身地来见夫人。”
慕容夫人笑道:“牙尖嘴利!你是想着自己年纪小,不想夺了别府里小姐的光彩吧。你这相貌哪里还用华服贵饰来装扮,我看这一身穿戴的才叫好!”
笑罢了,也不给琉璃开口说话的机会,又说道,“本来给你们置了靠窗子的座儿,不过我看你一身清凉地,将座位留给别府的小姐透透气才好。你过来,坐我旁边来罢!”
慕容夫人身边是任谁都能坐的么?且在座的都是有品有阶的夫人和小姐,她倒越过所有人坐那边去?
琉璃回头便看阿原。
慕容夫人笑道:“在我旁边占个座,你还要问你阿娘允许,难不成我这里还是龙潭虎穴了?”
琉璃便回头俏皮笑道:“本来要跟我阿娘说,夫人身边是福泽之地,我一个小辈坐过去,有些托大。不过夫人这般说了,我非要坐过去不行了。”
慕容夫人笑道:“我晓得了,福泽之地你不敢沾。龙潭虎穴你才敢闯。今日我要不拿出些声威来,倒是叫你枉坐了!”
慕容夫人笑,琉璃也笑。旁边的人便也跟着笑。
引人进来的妇人笑道:“多少年没有见这般伶俐又大方的孩子了,能跟夫人你来我回地说笑拌嘴。从前也只有始平公主能逗得夫人这般开心。”
阿原忙道:“她是年纪小,不知道轻重。夫人面前也敢放肆,夫人不计较,是夫人宽宏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
慕容夫人笑道:“这是你自家谦虚。这孩子教的是真好。刚才连东阿候夫人都说这孩子聪慧,老太君面前也不拘紧。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否则我面前一站,只知道恭敬拘谨,哪里还有聊天的乐趣?是也不是?”
拉着琉璃将她安置在身边的座位上。
阿原一听便知道东阿候夫人在众人面前是如何地诋毁了。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和崔夫人坐到置好的位子上。好巧不巧,正在东阿候夫人旁边。
阿原便跟东阿候夫人笑着说了一句:“前几天蒙老太君邀请招待,不巧遇上了姜夫人临府,未跟老太君说几句话就告了退,老太君身体可还好?”
老太君身体哪里能好?
因着新兴王大街上那一嚷嚷,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姜夫人和东阿候府别有心思。众人不提,东阿候夫人乐得装糊涂,毕竟今日带着女儿想要得这机会进宫的。装了半天,竟然被阿原一句话揭了疤,脸上又青又白。不用看也知道众人的目光里有多少是幸灾乐祸。
她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说起阿原带着琉璃到东阿候府做客,琉璃伶牙利齿,老太君面前毫不拘谨。她语带隐晦的说,众人自然会被脑补阿原带着女儿上门示好,平民之女如何没有教养,老太君面前不知礼数等等。
没想到阿原一开口,先点出她母女二人是受邀上门,再点出姜夫人随后而至,又问老太君的身体。有心人一听,再结合近日的传言,立刻便想知是怎么回事了。
这脸打得有力道无响声,东阿候夫人当时便梗在那里。
这时外面又有别府的夫人小姐往里进,大家的注意力被引走。高莹给东阿候夫人递上一杯茶,轻声喊东阿候夫人喝茶。东阿候夫人接了茶,却因手发抖,茶杯握不住,几乎要将手里的茶洒了。
高莹轻声喊了声“阿娘”。
东阿候夫人如梦方醒,深吸一口气,勉强忍住了激动,上来的情绪又是恼又是怒。为着外面的传言,她这几日与东阿候处得甚是冷淡。本来已被丈夫冷了心,却在这里又生受了阿原的气,这么多府夫人面前被揭了短。她自出生以来,除了当日出嫁时一腔的耻辱,便觉得是今日这一回了。
一个前朝差点被灭了族的罪人之妇,她也敢众目睽睽之下出她的丑!她以为她那个女儿伶牙利齿,得了皇上欢心赐了几身衣裳,就能当她的护身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