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扬帆出海
一上船我就发现里面堆放了许多石块用来做压舱物,长方形的一捆一捆的则是货物,但不足以使船保持平稳。我们让格瓦西奥负责掌舵,我和另一名助手就成了船员。船里的巨石和货物占了很大的空间,我们几个人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感到很不舒服。
我向格瓦西奥表示,希望能够尽快走完余下的三英里路程。我不想和英国人有什么麻烦。可他告诉我说,船必须绕过海岬,因为狭小的海湾风力不够,无法航行。我们很快就离开了海岬,正赶上微风,险象环生的第二段行程就这样开始了。
毫不隐瞒地讲,在我们扬帆出海后,我心里的确有过十分焦虑的时刻。要知道,在离牙买加海岸三英里以内的地方,如果我被敌人捉住,不仅无法完成任务,而且生命会危在旦夕。我的朋友只有这些船员和浩瀚的加勒比海。
向北一百英里便是古巴海岸,荷枪实弹的西班牙轻型军舰经常在此出没。他们有先进的武器,舰上装有小口径的火炮和机枪,船员们都配备有毛瑟枪。他们的武器比我们强多了,这一点是我后来了解到的。如果我们与敌人遭遇,后果肯定不堪设想,他们只需随便拿起一件武器,就会送我们“回老家”的。
但我必须成功,我必须找到加西亚将军,把信交给他!
我们的行动计划是,白天就待在距离古巴海域三英里的地方,待日落黄昏之时,快速航行到某个珊瑚礁后面,一直等到天明,这样,即使我们被发现,因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文件,因为得不到任何证据,我们可能被扣留但不会被审问。即使敌人发现了证据,我们也可以将船凿沉。装满砾石的小船很容易沉下去,敌人只能得到几具浮尸。
遇见西班牙军舰
清晨,海面上的空气清爽宜人。劳累一天的我正想小睡一会儿,突然听见格瓦西奥的一声大喊,我们全都站了起来。原来可怕的西班牙军舰正从几英里外的地方直冲我们驶来。
军舰上有人用西班牙语下令我们停航。
除了船长格瓦西奥一个人掌舵,其余的人都躲到了船仓里。我们的船长神态悠闲,懒洋洋地斜靠在长舵柄上,让船头的方向与牙买加海岸保持平行。
“这样,他们也许会认为我是一个从牙买加来的‘孤独的渔夫’,也就放我过去了。”船长冷静地分析到。
正如他所料,当军舰靠近的时候,那位冒失的年轻舰长用西班牙语喊道:“钓着鱼没有?”
我的这位向导也用西班牙语回答道:“没有,忙了一个早上,可怜的鱼就是不上钩!”
假如这位海军少尉——也许是别的什么军衔——稍稍动动脑子,他就会抓到“大鱼”了,而我今天也就没机会讲这个故事了。当西班牙军舰远离我们一段距离后,格瓦西奥让我们重新升起船帆,并转过身来对我说:“如果先生累了想睡觉的话,那现在就可以放心地睡了,看来危险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六个小时我睡了个安稳觉。要不是那些灼人的阳光晃眼,我也许还会在石头垫上多睡一会儿。那些古巴人用他们颇感自豪的英语问候我:“睡得好吗?罗文先生!”这里整天烈日炎炎,暑气逼人,把整个牙买加都晒红了。绿宝石般的天空万里无云,岛的南坡到处是美丽的热带雨林,风光旖旎,简直就是一幅美妙神奇的风景画。而岛的北部则比较荒凉。这时,在古巴上空的云层越来越厚,大片大片的云都往那边聚积。我们焦急地看着它,但它却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不过,风力却越来越大了,正好适宜航行。我们的小船一路前行,船长格瓦西奥嘴里叼着雪茄,愉快地和船员开着玩笑。
已经接近战区了
大约下午4点,乌云散尽,天晴海阔。金色的阳光洒在西拉梅斯特拉山上,赋予山脉一种金碧辉煌的尊严。如诗如画的风景使我们仿佛进入了艺术王国。这里五光十色、山海相连、水天一色、浑然天成,简直是美不胜收。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样绝妙的景致了!在海拔八千英尺的高峰上,竟然有着绵延数百英里的绿色长廊。
但我不能过多地陶醉在美景之中。因为格瓦西奥正在下令收帆减速,见我不解其意,他解释说:“我们比我预料的离敌人军舰要更近。我们已经接近战区了。现在要充分利用在海上的优势,避开敌人,保存实力。我们没必要冒被敌人发现的风险,那只能是白白送命。”
我们开始彻底检修武器。见我只带了一支史密斯威森左轮手枪,他们又发给我一只威力巨大的来复枪。我心里暗自嘀咕着这是否会有用武之地。船上的人,包括我的助手都有这种武器。水手们护卫着桅杆,可以随手拿起身边的武器。这次任务中最为严峻的时刻到了——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行程还算是有惊无险。而现在到了真正的危急关头,周围潜伏着巨大的危险。被捕就意味着死亡,也就意味着给加西亚送信的使命将功亏一篑。
我们离岸边大约有二十五英里,但看上去好像近在咫尺。午夜时分,船帆开始松动,船员开始用桨划船。正好赶上一个巨浪袭来,没有费多大力气,小船便被卷入一个隐蔽的小海湾。我们摸黑把船抛锚在离岸边五十码的地方。我建议大家立即上岸,但格瓦西奥想得更加周到:“先生,我们现在腹背受敌,最好还是原地不动。如果敌舰想打探我们的消息,他们一定会登上我们经过的珊瑚礁,那时候我们再上岸也不迟。我们穿过昏暗的葡萄架,就可以自由地出入了。”
笼罩在天边的云霭逐渐散尽,我们可以看到大片郁郁葱葱的葡萄、红树、灌木丛和刺莓,差不多都长到了岸边。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给人一种朦胧的美。太阳照在古巴的最高峰,刹那间,万象更新,晨雾消失了,笼罩在灌木丛上的黑影不见了,拍打着岸边的灰暗的海水也魔术般地变绿了。光明终于战胜了黑暗。
第二段行程结束
船员们忙着往岸上卸货。看到我默默地站在那里似乎很疲倦,格瓦西奥轻声对我说:“你好,先生。”其实那时我正在想着一位曾经看过类似景物的诗人写下的诗句:“黑夜的蜡烛已熄灭,愉快的白天从云雾茫茫的山顶上,静静地向我们走来。”
在这样一个美妙的早晨,我伫立在岸边,不禁心潮起伏,思绪难平。在我的面前,仿佛有一艘巨大的战舰,上面刻着我最崇拜的人——新大陆的发现者哥伦布的名字,一种庄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不过,我的美梦很快就结束了。船上的货物搬完了,我被带到岸上,小船则被拖到一个狭小的河口,扣过来藏到丛林里。一群衣衫褴褛的古巴人聚集在我们上岸的地方。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又如何得知我们是自己人的,这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谜。他们扮成了装运工,但在他们身上能看到当兵的印记,一些人身上还有着毛瑟枪子弹射中后留下的疤痕。
我们登陆的地方好像是几条路的交汇点,从那里既可以通向海岸,也可以进入灌木丛。向西走约一英里,可以看到从茂密的植被中突现的小烟柱和袅袅的炊烟。我知道这烟是从古巴难民熬盐用的大锅里冒出来的,这些人从可怕的集中营里逃出来,躲进了山里。
我的第二段行程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