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留在桃源城内任职是意料之中的事,且不说龙门已做了相应的安排,朝堂之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某人也不会轻易让我走,只是万万没想到却是在朝堂之上,直接改任成与内阁扯上关系的官职。而国主竟然不顾反对派的声音,允了。
虽说内阁侍读只是相当于打杂琐事一类的秘书官,也不是明确的内阁一员,但总是在内阁司务的。
这下,众人看我的眼神已经是带着震惊,似乎想不明白我如何就进了内阁。当然还有冷眼旁观、不怀好意的。我有些困惑地迎上桃源第一人的眼神,顿时明白这是他的安排。
方才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的人,就是他。
三人分别叩头谢恩之后,凰帝开口道:“三位卿家就站到一旁吧,日后可都是国之栋梁了。”
“微臣遵旨!”
凰帝陛下媚眼如丝,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瞧,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母亲,虽然我的脸遮掩了,但只听到凤竹这个名字,难道还不够吗?纵使不是那张脸庞,难道对着你生了养了十三年的女儿,你辨认不出了吗?
我恍惚间又忆起过往的岁月,架着车子在无际的路上奔驰,她总是乐呵呵地问我:“珠珠,如果找到爸爸,你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
很小的时候我不懂,于是总是紧闭着嘴巴,如蚌一般,不说话。其实,我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刚刚熟络的小伙伴,又分开了。我的人生似乎总在离别当中度过。当然,小的时候不懂离别,只知道好不容易找到的好朋友,日后又不能再见面了。
再到我长大一点,我就已经懂得安慰她,于是总是笑嘻嘻地,半玩笑半认真地回答她:“肯定要揍他一顿,帮老妈你出气!当然,最重要的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退朝时,我透过重重人影看着偏偏而去,不怒自威又万种风情的凰帝,想从那背影之中找出一丝丝我熟知的气息,却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副一模一样的皮囊,什么也没有。
若在片刻之前,我没有见到琅琊公主,在殿堂之上,我定然要以为凰帝就是我苦苦寻找的母亲;但见了琅琊公主,一个与我有着同一张脸的女子,让我明白了世上是有另一副相同的皮囊,里面却住着不同的灵魂。
而凰帝,也是如此吧?
与母亲一样的脸庞,却不是母亲。
也就是说,我与母亲穿越而来的这个时空里,有人与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们都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山寨版了。
想到这里,我不能自抑地轻笑起来。在迎来有些晃眼的日光时,微微地眯着眼,看着,迷惑、茫然、不知所措。
“凤侍郎,恭喜恭喜呵!”我回头,正是昨日前来宣旨的官员。
我努力扬起温和的笑容上前:“下官见过于大人,不敢不敢!”
他听我直呼他的姓氏,越发笑得得意。昨日我自是已经打听清楚这位大人的一切,以免见面时不知如何称呼。于万里,鸿胪寺卿,正是张斌——鸿胪寺少卿的顶头上司。
“嗯……”于万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两人背后有股压力袭来,只听到:“于大人,恭喜鸿胪寺又得一名优秀官员。”
这个声音让我全身立即进入警戒状态,与于万里一齐转身迎上某人。
于万里连忙堆起满满的笑容躬身道:“下官见过国师,承国师贵言。”
我好整以暇,等到于万里说完才做惊喜状:“下官凤竹见过国师大人!”
他不理我只对于万里道:“于大人,听说你鸿胪寺接待南蜀镇南世子的时候,在城内的芸青苑花了不少银子啊?”
我一直偷偷瞄着于万里,此时发现他额上已经冒出了汗滴,再一听,芸青苑?呀!不就是我的产业吗?两年前在魏临县与青苑‘邂逅’,后来对它念念不忘,于是也就收入囊中。
在对管理层人员输入了现代思想,执行了现代制度(比如,签订劳工合同,而不是签卖身契;比如休息日以及各类员工福利;比如现代歌舞的发展等等)后,就让翠娘管理一应事物。
但什么时候芸青苑已经在桃源城开分店了?翠娘怎么没跟我报告……心下狐疑,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是,鸿胪寺接待外宾竟然把人给带到青楼去?虽说我家芸青苑是这天下的高级青楼——但俗名依旧是妓院呀……好吧,这里的人都喊青苑。
“国师大人,下官……下官还有要事在身,有要事在身!告退!告退!”于万里语无伦次地说完,迈着跟上身比起来显得有些纤细的腿,一溜烟跑了,还在下阶梯时险些滚落。但也不及整顿,脚下不停继续奔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一般。
我看着他有些圆滚的青色身影,活像一只脑满肠肥的螳螂,忍不住撇撇嘴笑了。
“风侍郎,好笑么?”
旁边的人慵懒的嗓音,明明没有任何情绪,却给人一种沉沉的紧迫感。我又扯了扯嘴角,才转头迎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