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算是小了些,系统上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半,但肖恩完全看不到太阳有升起的意思。
他休息了大概三个小时,中途起来添了一次火,如今瓶中液体已然见底,按昨晚的经验估计最多只能再撑上一个小时。
状态不好不坏,休息缓解了疲劳和伤痛,但体内各种乱七八糟的状态仍在,在这怪异的位面他的时间紧迫。
唯一的好消息是伴随着雨势减弱,之前的空间震荡似乎也减缓了,目前脱离火光他有大约四个小时的时间来拯救自己。
老实说他没有任何信心,虽然多数人对他的印象是随机应变、机敏善断,但那只不过是表面现象罢了。
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有的人能做到是因为天纵奇才,着实长了一颗大心脏,而有些人能做到不过是因为每天都假想一次泰山崩塌,早已习以为常而已。
他就是后者,习惯于谋定而后动,靠着重生的优势和虽不靠谱但还算合用的系统,一步步谋划前进。
眼下却正是他最不擅长应对的局面,情报严重缺失让重生的优势急剧缩小,与社会失去联系意味着混入穿越者队伍的好用身份毫无用处,系统带来的坏处远大于好处,最为关键的时间同样紧缺,就算要侦查分析也无从着手。
不过事在人为,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清晨六点二十分,距离火焰熄灭还有大约五分钟,肖恩正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大号霰弹枪里装载了2发特制独头弹——“巨兽追猎者”,特供于赛恩斯“军情七处”和“暗月之影”,精金制品破魔铭文,能够轻易击穿七能级(相当于七环法术)以下所有魔法侧护盾和超过3寸厚的钢板,基准穿刺伤害40,命中后还能延迟触发一次2D6的爆破伤害,这种好东西肖恩也只有六发。
小心的将十字刺剑从毒囊中抽出,长达半小时的淬毒让剑身有些发青,“致命毒药”,一个朴实的名字,基于山口山盗贼毒药基础版本开发,经由赛恩斯国立研究院第十三科改良。药如其名,每次击中敌人时首先是DC15的体质即死检定,之后是DC20的意志昏迷检定。每次击中后叠加一层中毒等级,叠满5层后毒液爆发,中毒者需要通过一次DC20的体质即死检定和一次DC25的意志昏迷检定,同时每层毒药附带1D3伤害/轮,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
刚剑和银剑也全都经过高浓度圣水的浸泡,不同于之前由艾德琳小姐配发批量生产的一般货色,这种占星塔出品的内部特供版“24K纯度圣水”,能够让肖恩在对抗一切不死和异域生物时提供2D6的额外伤害和+5的命中改善。
同时为了贯彻占星塔“多铆蒸刚,大舰巨炮。亿万炮塔,亿万荣光”的口号,这些圣水内置了爆炸元素,简单来说,你可以将圣水瓶像手榴弹一样丢出去,然后BOOM,30尺范围内的一切坏东西都会受到6D6的正能量伤害和3D6的穿刺伤害,至于为什么圣水瓶子丢出去会造成穿刺伤害,这个问题最好问那个笑起来满脸是褶子的胖子,就是他把这种可怕的东西卖的到处都是——就连肖恩这种层次的混子手头都有六瓶存货,当然现在只有五瓶了。
最后是三瓶药剂,事实上过去的大半个小时里肖恩都在进行药剂的配制工作,由于体质的特殊原因,一般的药水对他来说毫无作用——最多也就是润润喉咙而已,但联盟内部各类金手指花样百出,一番寻找下还真被他找到了取巧的办法。
汤剂——猎魔人系统内出产的强力制品,外貌看起来神似童话故事中邪恶女巫那种咕嘟嘟冒着绿泡的粘稠液体,经过杰洛特的改良后有数种肖恩可以使用的浓缩版,当然为此肖恩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这也是他为何会如此精通蒸煮炖的原因之一。
这三瓶颜色各异的小东西几乎耗尽了他手头所有的家底——这玩意制作后只有48小时的保质期,算是他为神器争夺战而预留的后手之一,希望效果不会令他失望。
之前肖恩已经大致侦查过四周的环境,他正处于一个丘陵顶端,正南方向地势较低,是一片巨大的凹坑,浓厚的黑暗让他无法看到凹坑的尽头。
其他三个方向地势平缓,稀疏的长着一些低矮灌木和杂草,经历大半夜的暴雨,原本就松软的泥土地更显泥泞,一脚下去至少可以拔出三两的烂泥。
好在岑的体型特殊,暴雨并不能将他深陷的脚印抹去,肖恩向着岑离开的方向,追寻着对方的踪迹前进。
在他离开的时候,雨总算停了。
刚剑用力斩下,“咔嚓”一声裂响,一片巨大的蕨叶应声而落,雨水劈头盖脸的洒了下来,都淋在了肖恩脸上。
他并没有刻意躲避,反倒是急忙向着之前被巨大蕨叶遮挡住的方向看去,直到发现地下那标志性的脚印后,他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是半小时内他第三次差点丢失岑的踪迹,之前他追踪岑的足迹进入这片雨林时就预感到事情不会顺利,但没想到会如此困难。
这里的植被生长的也太过旺盛了些,高大的树木占据了天空,巨大而繁茂的叶子遮蔽了所有的光线;灌木和蕨类则将人围了个严严实实,隔几步便看不清来路,入眼处茫茫的全是一片绿色;脚下尽是些腐烂的树叶和带刺的藤蔓,走路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虽然岑身形庞大,经过的地方总会留下如同推土机碾过的痕迹,但大多数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挥挥手或者抬抬脚就能越过的障碍,肖恩就只能用刚剑开路了。
继续顺着新发现的痕迹前进,这次却出乎意料的顺畅,一路上的障碍似乎刚被清理过,肖恩注意到两边蕨树叶柄根部有着平整的断口。
这是条人工开辟的道路,而且距离对方通过时间并不长,蕨类生长的极快,不须几天就可以再次把路堵死。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路的尽头,他发现了一个营地。
此时虽已是上午八点,但雨林里依然是漆黑一片,他攀上附近的一颗大蕨树,依靠着装置赋予的黑暗视觉观察营地。
营地的规模不大,正中心是堆已经熄灭的篝火,三顶帐篷环绕在它周围,其中两顶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碾压而过,完全趴在了地上,最后一顶虽然幸免于难,但也被开了天窗。
篝火旁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狗头人,准确的说是狗头人尸体——半打缺胳膊少腿,三只头和身体分了家,还有一只干脆就和旁边的帐篷一样,被碾成了肉饼。
这种情况在费伦倒不少见,狗头人和巨鼠、鱼人一起被穿越者们并称为“吉祥三宝”,三者统一的特点就是实力不强、智商不高且酷爱扎堆,几乎是新手穿越者刷经验的必经之怪。
但他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可再次仔细观察各处阴影仍然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只能握紧手中的刚剑,谨慎的接近营地。
刚一接近篝火,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便扑面而来,多年的烹饪经验告诉他这是肉被瞬间的高温炙烤后发出的味道。
味道来自狗头人的尸体,经过仔细检查后他发现几乎所有的尸体伤口处都呈现出光滑的切面,而且有不同程度的焦黑和收缩。
这点在那三个被断头的倒霉蛋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几乎所有长了头的人形生物脖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砍断,但这次显然是个例外。
“精准、快速而且致命!”他想:“一把极为锋利的武器——应该是刀或者斧这类适合挥砍的类型,可能还带着火焰附魔。对力量的把控相当好,否则切口不会这么干净利落——砍头可是个技术活,光靠力量大可不够。”
但关于突袭者形象的脑补也就到此为止了,眼下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岑显然在此停留了好一阵子,在篝火背侧的地面上肖恩发现了一个弧形的凹坑,大小和之前岑背的塔盾相符——似乎鱼人又一次坐在了塔盾上,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对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也许就是这些尸体也说不定,一想到岑的古怪行径,肖恩忍不住腹诽道。
但除此之外,他竟是再也没发现鱼人的足迹,既没有如何进入营地的,也没有如何离开营地的,仿佛这个人(鱼)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然也不排除岑有秘法可以踏雪无痕或者突然学会了飞行的可能,但考虑到对方的体格,这种想法实在是有些荒谬。
肖恩心中再次浮现出不安的预感,他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奈何时间紧迫,他摇了摇头,原地做了三次深呼吸后转身进入了那顶幸存的帐篷中。
这一次泰摩拉终于对他露出了微笑,他在帐篷中找到了一个人。
是一个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人类,既不是什么鱼人,也不是什么狗头人!
虽然对方已经是一具尸体,但对于肖恩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对方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性,三十岁上下,光头络腮胡,长了个大大的鹰钩鼻和高耸的颧骨,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坏蛋的类型。
尸体脸朝下扑倒在地,死因是心脏被利器贯穿,狭长伤口旁焦黑的痕迹明显,显然凶手和外面的突袭者是同一人。
他穿了一身红黑相间的祭祀服,在两边袖口和兜帽顶部的位置肖恩发现了相同的标志。
那是个极为复杂的记号,同样由红黑两种色调构成,扭曲的红色线条在黑色的底板上跳舞,形成了一团似乎毫无规律的图案,肖恩无法找到现实生活中任何一样东西来形容它。
之后他尝试用系统检索,很快得到数据库等级太低,比对失败的提示。
好在他还有别的办法,人类是一种旧习难改的动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常年的习惯会变成深入骨髓的印记,从某些细微的方面入手,总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还是肖恩从那位附身他的穿越者身上学到的东西,当年他从国立监察院调查一科科员一路平步青云混到监察院长的位置上,可不完全靠的是系统的帮助。
在一番检查之后,肖恩得出了如下结论:对方后槽牙轻微磨损,双手十指光滑无茧,显然平日里是一副养尊处优的状态;牙齿一片焦黄,指甲缝中由烟丝残留,看来是个老烟枪,但浑身上下并无一丝烟味,也并未在其身上发现烟斗或是烟丝;四肢肌肉松软,在衣服内层并未发现装各类施法材料的口袋夹层,基本排除了法师和战斗类职业的可能性;腰间有一根被割断的带子,丝绸材质,黑底红边,同样绣着之前那个记号,但并不完整,推测是被人从中间割断,断口平滑没有一点毛边,之前应该系着什么东西。
帐篷格局不大,除了一个死人外别无他物,就连最应该出现在帐篷中的睡袋和毛毯之类的东西都没有——肖恩不认为对方像是消费不起的人。
果然在稍微清理其余两顶帐篷的残骸后,他找到了更多,总计四个睡袋,三个墨绿色麻布制的有些局促的挤在一个帐篷中,纯白色丝制的则单独在另一个帐篷里。
都是标准的赛恩斯制品——他在角落找到了有间商会的商标,看来赛恩斯的经济战略推广的不错。
纯白色的睡袋散发出浓烈的烟味,显然这是属于死者的,那么另外三个是属于谁的?
一个生活优渥的家伙,可能隶属于某种组织,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战斗力,和三个看起来阶级比自己低的家伙一同旅行,三个保镖——这是很自然的猜测。
那么他们去哪了?是死了?是逃了?还是干脆他们就是把面前这倒霉蛋弄死的凶手?为何这个地方除了满地的狗头人脚印,竟然没有别的痕迹,难道其他人都会飞天遁地不成?
一时间他心绪万千,就在这时,一声闷响飘到他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