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对方足足双倍的铁骑冲杀,位于军阵最前方的两排持盾步卒,却是没有任何的退缩,仍旧岿然不动。
耳闻身后弩兵手中的秦弩不间断发射箭镞的声音,眼神之中更是多了几分杀意。
秦军箭如飞蝗,在不过距离军阵二百步到百步的地域之内,铸就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境!
匈奴前锋铁骑虽然有万余人之众,但是在射程远、威力强的秦军蹶张弩面前,无一例外,几乎皆是被无情的穿透、射杀,直到坠马而亡。
时间不过几十个呼吸,匈奴还未接近到两百步的距离,就瞬间伤亡了千余人……
一枚枚锋利无比的三出刃镞,在广阔的荒原之上,无异于杀神降临!
这里本是骑兵的天堂,此时却变成了山尸血海的地狱。
飞越二百步狂奔而来的箭镞,基本无视匈奴的铁甲,有的甚至可以接连穿透好几名骑士,杀伤力可见一斑!
首当其冲的两千余名前锋铁骑,不久便被秦军不间断的箭镞一一格杀!
然而即使是如此,后续补充的匈奴铁骑依旧是没有任何退缩,反而愈加疯狂。
见到本部铁骑尸横遍野的他们,皆是哀鸣一阵,而后怒目直视前方的秦军军阵,胜似血海深仇。
大秦和匈奴,一个农耕文明的帝国,一个游牧部落的霸主,从来就没有议和的可能。
无论是国民还是军队,皇帝还是单于,无疑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毕竟,匈奴有游牧的图腾;而大秦,则有自己的傲骨。
世仇相遇,命运早已注定。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不过在远距离之上,显然是大秦的弓弩更胜一筹。
匈奴铁骑虽然也配备了臂力大展的强弓,但是面对大秦射程可达二百步的蹶张强弩,还是略微有些处于劣势。
大秦的强弩是用全身的力量拉动,每一个步卒上弦之时,都是倒地起腿,顶于腰部,全力拉弦。
而匈奴只是依靠单纯的臂力,显然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更何况,大秦弩兵因为上弦缓慢,为了达到不间断发射的目的,便设计了连番放箭的战法。
即三排弩兵交错排列,左右相隔一丈,前后相隔七尺。
第一排弩兵放箭之时,后面两排则分别上弦和搭箭。
一旦第一排放箭完毕,则后退半步重新上弦,第二排随即上前发射,第三排紧跟。
如此周而复始,一一连射,便达到了不间断放箭以全力压制对方骑兵的目的。
受限于蹶张弩只能用于单发,人数不足的情况下,强弩营战力得不到足够的发挥。
如若不然,秦军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想必也并非难事。
不过,荒原之下,在二百步到百步的范围之内,秦弩无疑构筑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箭镞长城。
将这不过一顷的苍茫大地,俨然变成了填尸埋骨的坟墓。
匈奴人虽然纵横马背,驰骋天下,但是对于蹶张弩这种超乎游牧民族技艺的东西,还是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时间,前锋铁骑伤亡惨重,却连这几千残兵的军阵百步都没有靠近。
貌似战场的形式正在变成一边倒的屠杀,而且是虐杀!
饶是如此,剩余的七千余名铁骑还是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对于同袍的战死沙场,更是没有任何的惋惜,反而更加剧烈的催动胯下战马,全力冲杀。
顶着密集的箭雨,再次损失了千余人之后,匈奴的前锋铁骑终于闯入了距离中心圈子不到百步的距离……
按照军制律令,从二百步到百步,大秦的蹶张弩主要采用的是斜射。
即……将弩机首部上扬一定的角度,增大射程和杀伤力。
百步以内,则将弩机端平,进行威力更强、杀伤力更大的平射。
由于平射望山所瞄更加精准,距离又更近,因而战力更加恐怖。
然而,当这剩余的六千余名前锋残骑,拼死突破到不足百步的时候,却发现秦军的弓弩突然停了……
原本萦绕耳畔的三出刃箭镞犀利的破空之声,此时却骤然消失,化为乌有……
“吁……”一马当先的数百名匈奴骑兵紧急勒马,唯恐秦军有所图谋。
然而……
事实却是,秦军的箭镞已然用光……
如若不然,也不会任由这些前锋铁骑冲杀到如此近距离。
估计若是箭镞充足,弓弩齐备,这一万前锋铁骑能否突破飞蝗一般的箭雨都是个问题。
可惜,天不遂人愿,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赖以立威的箭镞、已经用光了……
指挥强弩营的秦军都尉角闭,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掷地有声的喝道:
“弃弩、佩剑!”
“啪啪啪啪!咔嚓咔嚓!”
一把把做工精湛的青铜弩机,被无情的摔在了地上,发出绝望的哀鸣。
“大秦的弩机,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落到蛮夷手里!”
都尉角闭咬牙切齿、毅然决然的想道。
“蹭蹭蹭!”
伴随着一声声清脆响亮的青铜相互摩擦的声音,一千柄五尺长短的秦剑同时出鞘!
“风风风!风风风!”
秦军强弩营步卒材官皆是一阵长啸,仰天怒吼!
弩兵变轻兵,如今的秦军,俨然已经只有与对方面对面拼杀这一条出路。
大秦军法严格,军功爵制深入人心。
作为将士,只可前进杀敌,不可后退一步。
无爵材官斩首一人,便可获爵位一级,田宅一亩,仆人数个。
斩首二人,爵位再加一级,以此类推。
但若有人临阵退缩,不仅一人受戮,同行四人也要连坐。
因而,此时的他们,即便四面受敌,也没有任何的退路。
主将位列中央,双目怒视前方,喝道:
“将士殉国,魂佑疆土!”
“开战!”
一声令下,望楼之上令旗大展,烈烈破风。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杀!!!!”
死士营都尉恒勇一马当先,率先带领最外围的千余名持盾步卒,发起了山海一般的冲锋!
喊杀声顿时响彻云天,黑压压的秦军战旗遮天蔽日,迎风招展!
随后,一千名弩手步卒手持长剑,紧跟死士营之后,咆哮着冲杀而去。
轻兵营、锐士营,分别不过千人。
亦是从中军两翼齐出,包抄冲杀。
“喝!”
而后,伴随着主将隗俊的一声大喝,大秦步卒的真正主力——两千余名铁戟营的将士,顿时四路齐出,单列杀来。
主将隗俊手持龙渊宝剑,剑锋直指苍穹,率领一队军士,身先士卒冲出中军!三队鉄戟营材官紧随其后。
见到主将如此奋不顾身,秦军将士皆是倍受鼓舞,老秦人骨子里的血性亦是被彻底激发!
刹那间,攻守易形,山河绝色!
秦人犀利的咆哮和怒吼随即震天动地,即便是稳坐本部大军之中的匈奴统帅,犁汗王舒穆禄也不禁暗暗赞叹。
“秦人如此剽悍,誓不惧死,实在叫人钦佩。”
“多亏大单于妙招,早有全歼敌军之法,不然估计吾匈奴勇士还要经历一场一场惨烈的攻坚战。”
…………
绝境之中背水一战,秦人展现出的舍生忘死的状态,乃至激亢高昂的士气,无不让人眼前一亮。
更有甚者,为秦军咆哮所惊,诸多前锋铁骑座下战马竟是停蹄不前,只是不停地打转。
那些冲杀在最前面、此前因为担心秦人阴谋的骑兵。
皆是睁大眼睛、瞳孔放大,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不敢相信,这些本来人数就少,而且处于劣势的秦军,竟敢全数冲杀。
而且,是在步骑对阵的旷野上……
要知道,平原之上作战,一旦骑兵队形展开,全力驰骋,则无异于杀神降临。
与之对战的步卒,几乎就只有干瞪眼的份。
虽然暂时匈奴的阵势还未完全展开,前锋百余名铁骑与本队尚有几十步的距离,却也不是这些连马匹都没有的秦军步卒可以比肩的啊!
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不怕死的军队?
短暂的震惊之后,匈奴人也逐渐回过神来。
大战在即,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回过神来的匈奴骑兵,转而面露喜色。
狂野荒原,步骑对阵,明显是骑兵处于绝对的优势。
如此开阔的地域,骑兵可依赖地形,展开最大兵力,梯次冲杀。
进可驰骋千里,退可人马无恙。
对付这伙步卒,还不是快刀斩乱麻?
“嗷嗷嗷!”
一声声尖利嘹亮嚎叫声传来,六千余名前锋铁骑整理队形,策马扬鞭,很快便与秦军先锋部队鏖战一块。
“蓬!!!”
因为巨大的惯性,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手持战盾的秦军步卒,直接被匈奴人带甲战马狠狠撞飞。
其人顿觉胸口大闷,仰面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地不起。
匈奴铁骑视若无睹,催动胯下战马,急速冲来。
同时附体马背之上,大力挥动手中弯刀,精准的划过另一名秦军步卒的脖颈,带出大*片血线。
而后嘴角一咧,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飞溅的秦人热血,眼中更是多了几分狂热。
一声大喝,眼神一凝,双*腿不自觉用力催起胯下战马,奋力挥杀!
下一个呼吸,已有一名普通的秦军步卒飞身而来,将其硬生生拖下马背,二人迅速扭打在一处。
不过几个呼吸,白衣白铠的匈奴铁骑,便与黑袍黑甲的秦军步卒完全混战在一起。
四千余名大秦材官,对阵六千名匈奴铁骑的生死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不过一顷的荒原之上,刹那间变成了尸山血海的炼狱!
秦军主将隗俊位列诸位步卒之前,率先冲入敌阵,纵身一跃,左手随手一扯。
一名驰骋在前的匈奴骑兵猝不及防,翻身不稳,几至坠马,主将嘴角一咧,冷笑连连,右手顺势从下往上挥动,锋利的青铜剑刹那间从匈奴骑兵的腋下砍入,血肉飞溅,惯性的驱使之下,气势不减,直至带出大*片血迹,一颗首级顺势飞上天空,同时四散飞溅的还有一只手臂和模糊的血肉。
主将隗俊旋即顺势狠狠一脚踩在匈奴人的残肢断体之上,借力跳起,翻上马背,心念一动,左手侃侃抓*住马缰,狠狠扯动。
“嘶!”胯下战马嘴部吃痛,瞬间驻蹄,前蹄高高扬起,带起阵阵沙尘。
主将再次左手使力,调转马头,将战斗矛头指向了距离自己不足十步的匈奴先锋铁骑。
眼神一凝,瞳孔急剧收缩,嘴角微微上扬,目眦尽裂,胜似血海深仇。
时间紧迫,主将没有说话,也没有犹豫。
大战在即,容不得任何的杂念。
登时大喝一声,宽大的剑身“啪”,毫不犹豫的抽打在胯下草原马肥大的臀*部,同时双*腿也紧紧的夹着马背,急速催动胯下战马,屏气凝神杀入敌阵。
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匈奴骑士,狼狈的蠕动了几下,便被随后跟上的秦军将士狠狠践踏,没入黄土。
一将功成万骨枯,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一个游牧民族的霸主,一个农耕民族的王者,终于开始了宿命一般的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