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沙洲之行,牛成的心情像电流击过,焦黑一片,去年邻居宓嫂的舅侄女也刚好高中毕业,那地方人口稀疏,田宽地广,土地肥沃,但连年洪水肆虐,居无定心,做姑妈的谁不想不娘家人往好处挪?可那女孩不到一米五二,牛成顾不得相亲不成仁义在,只身逃了回来……,该死的汪姐,搬弄事非,唯一的一次相亲竟然泄密了。大嫂不依不饶,打破沙锅问到底,牛成畏畏缩缩,不得已敷衍了事,“我父母六十岁了,人家的爸妈才四十岁,我感到很不适应。”
“是你嫌人家姑娘矮了吧!”二嫂心直口快,不管不顾揭了迷底。牛成少了顾虑,说话流利起来,“那里,是我自身不够,条件差了。”
大嫂嗑然而笑,“呦,你还挺会照顾别人的面子,够厚道的!”
“按遗传学的规律,父母个体小所生的孩子很少高大,我家境不好,再养个没人高,没人大的孩子,他能找到优秀的女人?长此以往,往后人口质量岂不是越来越差?穷,可以慢慢改变,但人的素质太差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我认为女人漂亮不很重要,但必须不能过份矮小,因为她身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基因直接影响子孙后代。”牛成像在给学生授课,才思敏捷,挥洒自如。
大嫂投来敬佩的目光,动听的话既玩味又嘲弄,“读书的人真是古怪,自己还没有结婚,就开始考虑儿子能不能找到优秀的老婆,你眼光是不是太超前啦?”
“要别人有文化,个子还不能矮,你这人离奇古怪,蛮挑剔,蛮刁难呢。”笑兰对文化二字心存蒂芥,颇是忌讳,此时顾不得矜持,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二嫂嗲声嗲气,说话也中听,“近街五里,不是光棍就是流痞,看你唇红齿白,斯斯文文,像个公子哥,将来也不是干活的人。”
平时能言善辩,嘴巴不饶人的汪姐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圆的说成比的,白的说成黑的,今天却一直少言寡语,是在捕捉有利时机,还是在观察对方动态?敲锣闻声,说话知心,到此汪姐心里有了谱,看到她们车轱辘似提问,为难他人,她于心不忍,终于开始声援,“你们几姊妹倒是会说话,他下学才这么久,接着就教书,当然细皮嫩肉,文质彬彬呀;要是黑不溜秋,邋里邋遢,憨里憨气,你的笑兰能看得上?我看她也不是马虎角色,省油的灯!”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心里像灌满了蜜,大嫂喜上眉梢,接着甜言美语,“姑妈说的是实话,原来哪个男子汉一天担几方土,犁几亩地,能砌灶,会蔑器,大伙都交口称赞,羡慕得不得了。现在不同以往了,女孩子不那么看重男孩能吃苦,会干活,我是不清楚她们怎么想的。”
中午的饭局丰盛而温馨,隆重而热烈。陪酒的几个男人都是当地社会名流,有养殖业主,有经商开小店的,有大承包户,牛成挤身于功成名就的人仕中,如坐针毡。酒席上亘古不变,喜庆必有的鸡鱼鸭肉,层层叠叠,五颜六色。二伯年长辈尊,德高望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听到过许多逸闻趣事,自然是中心人物,最有发言权。他慈眉善目地看着汪姐,郑重其事地说:“侄女,笑兰和牛成的终身大事就托在你身上了,希望他们早日定下来,一根线牵到头。”
汪姐眉开眼笑,大献殷勤,“二伯众望所归,一言九鼎,笑兰和牛成的婚事能亲自过问,真是三生有幸;我更应该尽心尽力,让他俩早些踏上婚姻的红毯,走进婚姻的殿堂。”
“上次去桃花山朋友那里,听说了这道菜,你们猜猜是什么名字?叫‘家鸽粉蒸相思豆’,香喷喷的,好吃又有营养,顾名思义,牛成你应该明白二伯的意思?”二伯有板有眼地介绍着,似乎在寻找什么。汪姐眼疾手快,拿起条干把那‘家蒸粉鸽相思’朝牛成和笑兰碗里各舀了两条干。
牛成顶讨厌这种马拉松式的酒宴,要喝就喝个痛快,哪像他们摇唇鼓舌,讲了几箩筐话才呡两口酒,要是在别的场合早已溜之大吉。然而今日非同一般,他只好正襟危坐,眼睁睁地看着这帮酒鬼饕餮。二伯倒有几分酒仙的风采,七十多岁的人了,还一个个地碰杯,来者不拒,直喝得童颜鹤发,神采飘逸,汗珠悬挂于平滑饱满的两腮,莫非这美酒真的能延年益寿?酒喝多了,话就更多了,并且都是大话,高腔。恍惚中二伯把话题转到了汪家的历史渊源上,从北宋文学家汪彦章,到近代名人汪精卫,涓涓滴滴,如数家珍。
这些奇闻异事犹如月亮上的桂花树,种田打土块的谁去探究?几个陪酒的男子个个睁着被酒精烧红的双眼连连附和。接着二伯用掌门人的语气,讲述前年汪氏续谱少了经费,汪副省长的儿子汪大年一人就掏了五万,而续谱的序言由市政协汪副主席亲自撰写,并且县里、乡里都有汪姓担任要职,笑兰的大哥就是村长。二伯的话云遮雾罩,七拐八绕,让人听出弦外之意,他旨在暗示汪府乃名门望族,颇有背景,如果牛成婚后胆敢欺负笑兰,汪家人将严惩不贷!这位老人实在令人钦佩,现在若像过去,有户长、族长的职位,决没有谁比二伯再适合不过。为了汪氏的兴旺发达,繁荣富强,他一定不遗余力,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