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走的时候,我还听见蒋书杰问蒋赫地:“叔,这么说来,您也是玄门中人了?”
“废话!”
“那您刚才说江湖上的玄门五脉,山、医、命、相、卜,您老属于哪一脉?”
“我啊,这个,这个玄门分很多脉的,山、医、命、相、卜是五大正脉,除此之外还有四大副脉,御灵、古武、机关、厌胜,又有旁门左道……老子我呢,就是这御灵一派中的老一……”
直到走了很远,才听不见蒋赫地那大嗓门。
等跑到家的时候,爹娘还有二弟弘德正在吃饭,见我回来,老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你蒋伯伯他怎么样了?”
“出事了!”我把蒋家村发生的怪事跟老爹一说,老爹也吃了一惊:“尸合?不会是那老东西胡说八道吧?”
我把现场的情形给老爹讲了一遍,老爹点点头,说:“还真是。”
老二弘德听得俩眼放光:“哥,那媳妇真的脱光了?”
“吃你的饭吧!”老娘一筷头敲得他俩眼流泪。
老爹说:“走吧,去看看。”
娘说:“这种时候,你这身份,方便去?”
“汉琪、汉昌(我三叔)都不在家,汉字辈其他的兄弟们,道行恐怕还不够,我不去,谁去?”老爹讲完实情,又安慰娘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娘还是不放心,说:“要不,让我去?”
娘姓曾,名子娥,出身名门,老家是江湖上有名的山脉世族冀北曾家。
我外祖父名讳唤作曾天养,绰号“不死老怪”。
建国之前的民国时期,江湖术界五脉高手曾经齐聚中岳嵩山,在太室岳庙论道参玄,比试高低,最后有六人并雄于中极峻天,远超术界其他人物,被诵为“五行六极”:
东木鬼医青冢生;
南火邪卜太虚子;
西金妖命血玲珑;
北水怪法曾天养;
中土神相陈天默;
逍遥道真陈天佑。
山术又称法术,所以曾天养便为“北水怪法”,也称不死老怪。陈天佑是我二爷爷,因年轻时出家为道,修得六相全功纵横江湖,与我爷爷陈天默并称中土两极。
所以,老爹和娘的结合,其实就是陈家和曾家两大世家的联姻。
家学渊源,娘的山术本领也很高,但还是被老爹给拦下了:“尸合都是老尸抱新尸,这次的尸合是男抱女,那么女是新亡,男是旧死,所以男尸厉害,对你不利。还是我去合适。就这么定了。”
老二也嚷嚷着要去,又被老娘一筷头敲下。
“爹,蒋伯伯说要你给他带酒。”临走的时候,我想起来了蒋赫地的交待。
“这老东西!”老爹说:“带个腿!我都不舍得喝!把老葫芦拿上。”
老葫芦里泡的是老爹配制的药水,还有银杏叶子,我拿给了老爹,老爹系在了腰上。
我和老爹一人一辆自行车,骑得几乎把车轮子给蹬飞,老爹兀自嫌慢,说还不如用腿脚快。
我心想那你骑车干什么?后来又一琢磨,一个老汉在路上健步如飞,得引起多少人围观?还是骑车好,能掩人耳目。
进了蒋家村,还没到河边的案发地点,我和老爹就听见蒋赫地的声音:
“不是跟你们吹,别看老子是玄门副脉的人物,可名头之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真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陈汉生那老东西,在还没成老东西的时候,跟我初次见面,一看我的面相,哎呀,那个惊得,真是屁滚尿流,五体投地!
“你们猜他说什么?他说我真是福禄寿俱全的好相貌,连潘安、宋玉活过来都会被气死!你们俩别不信!
“不是老子吹牛,老子年轻的时候,来说媒提亲的差点把我们家门槛都踏烂,清一色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站成一排随便我挑……”
远远看见蒋书杰那没心没肺的,一边听,一边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蒋书豪是死了媳妇儿子,正难受,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动不动。
他们的娘已经不在那里了,估计是回家给蒋赫地弄饭菜和馍了。
“老陈来了啊!”蒋赫地眼尖,瞧见我们父子,赶紧站起来迎,还左顾右盼看看,说:“酒呢?”
“没有!”老爹说:“你个老东西,不喝酒的时候,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喝了酒,天晓得惹下什么祸!刚才不是说我见了你要五体投地吗?怎么着,我给你跪一个?”
“哪有,哪有,你肯定是听错了,哈哈哈……”蒋赫地坚决否认,回顾别处:“哎,饭菜来了!”
回头一看,蒋书豪的娘挎个篮子,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不快不慢地朝我们这边走来。
没来由的,我看着这老太太,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走路轻飘飘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而且这么安静,丝毫都没有之前的泼辣。
“来人是谁?”老爹也警觉了起来。
“是我娘啊。”蒋书杰说:“来给我叔送饭的。”
蒋书杰之前还骂蒋赫地是老东西,要批斗到死,现在就亲热的叫叔了。
我心里十分不屑蒋书杰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
只见老爹摇摇头说:“我怎么瞧着你娘有些不对劲儿啊。”
老太太已经走到了我们跟前,可还是低着头,也不动,也不吭声,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等着大人处罚的小孩子。
“娘?”蒋书杰奇怪的问:“你耷拉着头是咋回事?这是陈家村请来的先生,不是外人,你不用羞答答的不敢见……”
不等蒋书杰说完,老太太突然抬起头来,那张脸,满是青气,一双眼,全是血色,五官扭成一团,狰狞的骇人!
“啪!”老太太把篮子盖到了蒋书杰的头上,饭菜淋了一头,热汤浇的蒋书杰“哇哇”乱叫,可声音又戛然而止。
因为老太太的手掐住了蒋书杰的脖子:“这是我的地方!是我的!叫他走!快叫他走!”
老太太嘶声低吼,喉咙里“咯咯”的乱响,我和蒋书豪都惊呆了。